第165章卯時?破曉天未明
警哨聲越來越近,越來越急促。
巡警局和巡防營幾乎同時出動大隊人馬,從白家大宅東西兩側街道,一同夾擊過來。
方才密集的槍聲,劇烈的爆炸,幾乎驚動了奉天的各個衙署。
這是暗殺的時代,倒清會黨對恐怖刺殺活動,有種近乎癡迷的執念,老爺們唯恐這種事會發生在自己身上,不查出個究竟,必定不能安生。
盡管有周云甫在巡防營的人脈,蘇文棋在巡警局的人脈,也只能為“海老^”眾弟兄拖延至此了。
“不許動!不許動!”
兩方人馬分別架起步槍,沖著白家人大聲叫嚷,鬼子的“黑帽子”嘰里呱啦,白話個沒完沒了,但看對方人多勢眾,且身在之處并非附屬地,也只得先壓下火氣。
白國屏不敢示弱,怒罵道:“你們巡警要干啥?我家都要被人炸了,你們跑來讓我不許動?還有王法么!”
可巡警局和巡防營的人,分別收到了各自上峰的死命令,堅決不肯退讓。
“白國屏!別他媽嘰歪,就是出了天大的事兒,也得由官府出面,哪輪得著你們自己解決?”巡防營的常統領厲聲呵斥道。
“妹歉轄舭咽稚系奈淦鞣畔攏≌Γ炕掛謔〕搶鋦憒蠊婺p刀罰糠戳頌熗四悖毖簿值牧焱方庸安綞殖卜烙潛吲廡Φ潰俺m沉歟銥唇褳淼氖攏喟脛皇墻鶘保竺癜郟勖茄簿執蚋魷率鄭偽乩頭襯忝牽
這巡防營的常統領,本來就跟周云甫往來密切,自然知道其中緣由,只不過沒想到動靜會鬧得這么大,眼下也懶得配合演戲,便隨口應和了幾聲。
“不用客氣,巡防營在這幫忙壓場,你們巡警局只管查案,完事拉倒!”
白國屏見這兩伙人,夫唱婦隨,心里便已猜出了一個大概,想必他們這兩個領頭的人,大概知道今晚發生的事兒。
白家人雖然在巡警局也有點兒關系,但似乎并不是很牢靠,沒有提前給他們報信。
想到此處,白國屏干脆吊起嗓門,沖宅子里喊道:“江城海!我知道你在里頭,官府已經來了,撒逼冷出來吧你!”
這話當然不是說給江城海聽的。
大宅里,黑瞎子領著七八個先一步進屋的弟兄,正準備邁向二樓搜尋。
聽見白國屏的喊話,黑瞎子立馬催促手下:“動作快點兒!趁大蓋帽還沒進來,趕緊把‘海老^’插了!”
話雖如此,可那樓梯拐角的地方,最容易藏有冷槍暗箭,誰敢輕易探頭?
一個個舉著槍口,沖向二樓樓梯口,畏畏縮縮地不敢上前。
“他媽的!一幫廢物,慫個屁!”黑瞎子只管在人群中間不斷推搡,“上去啊,他們連子彈都沒剩多少了!”
小弟們迫于無奈,半推半就著側身探頭。
沒想到,這一探頭不要緊,正巧迎面碰見江城海坐在二樓的樓梯上,雙手拄著膝蓋,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明明已經入秋,腦門上卻滲滿了汗珠。
“我操!快跑!”
頭一個探頭的小弟,竟連槍都沒開,直接扭頭就往樓下沖。
后頭的人站在樓梯上不明所以,被猛沖一下,頓時倒下兩個,其他幾人,神經本來就高度緊繃,此刻更是亂了陣腳。
黑瞎子見狀,一邊往樓梯下面退,一邊厲聲問道:“跑啥!我問你跑啥跑?”
那小弟也不管你是黑瞎子,還是白瞎子,生死攸關,只顧拼命大喊:“炸、炸、炸藥!有炸彈!”
眾人還清楚記得,方才關偉在大宅西屋引發的爆炸,聞聽此,當即斗志全無,四散逃竄。
與此同時,江城海則再次拼力起身,跌跌撞撞地跑下樓梯,沖著混亂的白家打手,接連開槍。
慌亂之中,黑瞎子猛一回頭,只見江城海不知何時,脫下了短褂外套,身上捆綁了三道炸藥。
沒有明顯的引信,看那樣式,似乎是由撞針引爆。
這種炸彈,一旦卸下保險,靈敏度極高,隨時都有可能爆炸。
想當年,吳壯士意圖刺殺五大臣時,就是用的這種引爆裝置,結果沒炸到五大臣,只把自己當場炸死。
黑瞎子怎么也沒想到,大名鼎鼎的“海老^”竟然也整這種下三濫的招數。
江城海卻不管那么多,拐過樓梯口,繼續舉槍射擊,眨眼間便將三四人當場擊斃。
彈夾里的子彈所剩無幾,江城海吃力地瞄準黑瞎子的腦袋,正要開槍,突然腳下一空,子彈偏離,只擊中了黑瞎子的后背,整個人卻不小心直接從樓梯上撲將下去,手上一抖,槍支走火,最后一顆子彈,射在對方的右腿,緊接著整個人便壓在了黑瞎子身上,一齊滾落到一樓,瞬間扭打起來。
江城海自是拼死一戰,毫不留情,白家幸存的兩三打手,早已趁機沖到宅子外頭,再沒人去管什么黑哥。
那黑瞎子雖是身中兩槍,但仗著人高馬大,體格魁梧,加之江城海年老力衰,地面纏斗之中,竟也能勉強抗衡。
只不過,求生欲切,他總急著擺脫江城海的束縛,反而總是陷于被動。
兩人扭打纏斗,不知不覺間,來到了后窗跟前,李添威尸體身邊。
有道是,力從地起,黑瞎子腿部中彈,惡斗了三兩回合,到底漸漸落入了下風,整個人被“海老^”騎在身下。
江城海卯著全身的力氣,用手槍槍把子,用力錘擊黑瞎子的臉。
黑瞎子支起右臂,卡住江城海的脖子,另一只手胡亂阻擋。
如此僵持了片刻,黑瞎子猛地發覺了什么――江城海何以如此肆無忌憚?
很快,他心里有了個猜想,于是便掙扎著去摳“海老^”身上的炸藥――情況果真如他所預料的那樣,炸藥是空的!
“老、老登!耍詐!”黑瞎子咬牙切齒,忿忿地說道。
江城海且不管那些,趁著對方用手摳他身上的空芯兒“炸藥”時,直接抄起槍把子,舉過頭頂,連帶著一身的慣性,徑直砸向黑瞎子的面門。
黑瞎子頓時口鼻竄血,幾顆門齒瞬間斷裂,卡住“海老^”脖子的手,也瞬間頹然落下。
江城海豈肯罷休,片刻不停,只管猛攻,等那黑瞎子面目全非,看不清人樣的時候,他才俯下身子,在對方的耳邊低語了一句。
“什……什么狗東西,也、也配跟我換命?”
今日硬砸白家窯,江城海知道一定會遇到很多阻力。
老江湖過手,所有陰謀,最后都是陽謀,白家人不可能毫無準備。
江城海只需確認,漏風的不是自己弟兄,就足夠了。
想要完全神不知、鬼不覺,那就只能單槍匹馬。
可白家父子,所到之處,護衛齊全,只能硬吃,沒法取巧,況且趙將軍行將上任,想要報仇,就只能趁現在,不能再拖。
白家大宅,裝有密道,確實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但這也只有砸窯之后,才能知道的結果。
時方才,白家大宅護院齊聚,任誰去想,也會以為白家父子必在其中。
如今白家反守為攻,江城海雖有備案,但也只能兵行險招,先把自己交代給官府,以退為進,替小道爭取時間。
只要不是落在白家人手上,一切就都還有緩。
而且,也只有他這個當大哥的進了衙門,白家人才會相信,“海老^”眾弟兄的復仇計劃已然失敗。
這報仇計劃雖然損失慘重,但如若斤斤計較所謂的得失、所謂的劃算,那又何必去談什么兄弟情誼。
想到此處,江城海微微側目,看了一眼躺在不遠處的老二李添威。
人命如草芥,就是人命如草芥。
死了就是死了,沒工夫煽情,誰也不多什么!
活人能做的,只有一個――報仇!
想罷,江城海再低頭,怒目而視,見黑瞎子嘴角凈是血沫,裸露的牙床幾乎沒剩幾顆牙齒,下巴被捶掉了環,啷當著,張開大嘴,正躺在他身下,“嗝嘍嗝嘍”地呻吟,垂危將死。
“害我三個弟兄,別想好死了!”
槍里沒有子彈,江城海突然從懷里掏出剩下的一顆毛子的手榴彈,先給黑瞎子補上一拳,隨后用牙齒咬下保險,觸發引信,竟直接捶進黑瞎子嘴里。
“老二,仇給你報了,等著聽響兒!”
說罷,江城海用盡最后一絲氣力,連忙起身,跑到門口。
就在此時,巡警局的人馬,也來到了宅門口,紛紛舉起步槍,疾聲示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