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此同時,枯雪谷東南一百五十里外。
一支約百人的狄戎騎兵,正押送著一輛囚車,在警惕地向前行進。
囚車并非全木,關鍵部位竟然鑲嵌了鐵條,顯然狄戎對車內之人極為重視。
囚車內,宋清遠雙手被粗鐵鏈反綁,腳踝也戴著鐐銬,衣衫破損,臉上帶著淤青和血痕,嘴唇因干渴而開裂。
但他神色平靜,唯有眼底深處藏著一絲決然,以及計劃得逞的釋然。
幾天前,宋清遠蜷縮在枯雪谷一處背風的巖石裂隙里,聽著外面越來越密集的狄戎騎兵的呼哨聲和馬蹄聲,心一點點沉入冰窖。
他身邊的張尋,渾身浴血,左臂一道深可見骨的傷口草草包扎著,仍在滲血。
張尋喘著粗氣,雙目赤紅,攥著手中已經卷刃的長刀,低吼道:“無路可退了!后面是絕壁,跟他們拼了!殺一個夠本,殺兩個賺一個!”
周圍僅存的七八名護衛也個個帶傷,眼神決絕,紛紛附和:“拼了!”
宋清遠的目光掃過這些追隨自己出生入死的漢子,他們年輕的臉龐上寫滿了疲憊,卻無一人露出怯懦。
他又看向裂隙深處,那幾匹馱著此次與北方小部族換來的的粗鹽的馬匹,還有簽訂的往來互市的文書。
不能拼。拼了,這一切就都完了。
軍城的希望,謝爺和沈姑娘還有大家的心血,都將付諸東流。
宋清遠抓住張尋的右臂,聲音急切,“張尋!聽著!不能拼。我們死了,這些東西帶不回去,軍城怎么辦?”
“那怎么辦?難道等死嗎?”張尋低吼,額角青筋暴起。
宋清遠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語速極快:“我有一個計劃。我出去,投降。”
“什么?不行!”張尋猛的瞪大眼睛,幾乎要跳起來,“絕對不行!我答應過主子要護你周全,今日我就是戰死,也絕不能讓你落入狄戎狗手里!”
“這是命令!”宋清遠厲聲道,眼神現出狠戾,“你聽我說完。我出去,不是送死。我會告訴他們,我是軍城首席幕僚,知曉所有軍工機密,布防圖,甚至與京城往來的密函內容。對他們來說,我是天大的功勞,是撬開軍城大門的鑰匙。他們一定會心動,會想活捉我,獻給阿史那。”
他死死盯著張尋的眼睛:“而你們,趁他們注意力都在我身上,立刻從我們之前探好的那條隱秘隘口突圍。那條路極險,狄戎大隊人馬難以追擊,是你們唯一的生機。帶上換來的物資和文書,務必返回軍城。”
“可是你……”張尋雙目含淚,聲音哽咽。
“沒有可是!”宋清遠打斷他,語氣斬釘截鐵,“這是我作為軍城城主的決定。用我一人,換你們生機,換這批物資和文書安全,值!記住,你們突圍回軍城后,謝將軍一定會來救我。這是唯一的希望。”
他頓了頓,聲音壓低,帶著將自己完全算進去的冷酷,“而且若能見到阿史那,或許……我還能從他口中,套出更多幕后黑手的線索……甚至,有機會……”他沒有說下去,但眼中一閃而過的決絕,讓張尋不寒而栗。
“宋清遠!這太危險了!狄戎狗兇殘狡詐,您這是與虎謀皮。”張尋死死抓住他的胳膊,不肯松開。
“執行命令!”宋清遠甩開他的手,整理了一下破損的衣袍,努力挺直因躲避而有些佝僂的脊梁,臉上努力擠出一絲傲慢的神情,“相信我,也相信謝將軍!快走!再耽擱,誰都走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