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幾名親衛押著狼狽不堪的胡欽差和他的幾個隨從進來。
他們衣衫凌亂,臉上還有掙扎時留下的淤青,顯然剛才試圖逃跑時費了不少勁。
胡欽差一進來,就強行挺直腰板,色厲內荏地喊道:“謝云景!沈桃桃!你們這是何意?本官乃是朝廷欽差!你們竟敢扣押朝廷命官!是想造反嗎?”
謝云景冷冷地掃了他一眼,根本不屑回答他幼稚的質問。
沈桃桃上前一步,聲音清冷:“欽差大人,我軍城正值慶功之時,您不在屋里老實呆著,帶著隨從鬼鬼祟祟欲往馬廄方向,是何用意?”
胡欽差眼神閃爍,強辯道:“本官……本官是看戰事已了,欲盡快回京,向陛下稟報軍城大捷之喜!”
“哦?”沈桃桃挑眉,“既是報喜,為何不等慶功宴結束,與我等辭行,反而要趁夜色避人耳目,倉皇而走?甚至打傷了兩名看守軍械庫的民兵?”
“我……我……”胡欽差一時語塞,額頭冒汗。
旁邊一名親衛忍不住嗤笑出聲:“稟將軍,我們抓到他們時,他們身上還藏著幾支咱們新造的火銃,看樣子是想偷了咱們的軍械回去研究呢!”
胡欽差的臉色瞬間慘白如紙。
謝云景的眼神銳利如刀,聲音冰寒:“胡大人,看來你不僅是來宣旨的,還是來做賊的。”
胡欽差見抵賴不過,眼珠一轉,忽然換上一副悲天憫人的表情,捶胸頓足道:“謝將軍,你誤會了。本官……本官此舉,實乃為了軍城,為了北境安危啊!”
他上前一步,壓低聲音,故作神秘道:“實不相瞞,本官竊取火銃,不是為了自己,實則是想帶回京城,替將軍在皇上面前邀功,待皇帝龍心大悅之際,本官也好助將軍一臂之力,早日離開這苦寒無比的北境。更是為了可以舉國之力,和謝將軍共同抗敵。”
這番顛倒黑白的說辭,聽得在場眾人目瞪口呆,隨即面露鄙夷。
沈桃桃氣極反笑:“胡大人真是舌燦蓮花。共同抗敵?方才狄戎圍城,生死一線時,怎不見大人與我等同舟共濟?只見大人緊閉房門,瑟瑟發抖。如今見我們勝了,倒想起要抗敵了?”
胡欽差被懟得面紅耳赤,羞惱交加,終于撕破了偽裝,指著謝云景和沈桃桃尖聲叫道:“你們!你們這些冥頑不靈的家伙,以為打贏了一場仗就了不起了嗎?天真!愚蠢!”
他臉上露出惡毒的獰笑:“告訴你們吧,京城那邊早就放棄了寧古塔。這座城,包括你們這些人,本來就是送給阿史那的禮物。是用來換取他稱臣納貢,邊境安寧的籌碼。你們以為是在守城?你們是在抗旨,是在破壞朝廷的大計!”
此一出,滿堂皆驚。
雖然早有猜測,但被欽差親口證實,依舊讓人心寒徹骨。
謝云景猛地站起身,周身殺氣彌漫,一步步逼近胡欽差,“你說什么?再說一遍!”
胡欽差被他的氣勢嚇得后退兩步,但想到背后的靠山,又強自鎮定,尖聲道:“再說一遍又如何?謝云景,你聽好了。朝廷根本不會派援兵。以前不會,以后也不會。你們就算贏了阿史那,也是抗旨不尊,是叛國!京城很快就會有前來問罪的大軍。到時候,你們……”
“田德方。”謝云景打斷他,問出最關鍵的問題,“榮城的田德方,在這件事里,扮演什么角色?他為何敢私放阿史那入城?”
胡欽差一愣,眼神慌亂,支吾道:“我……我不知道……”
“說!”謝云景的劍鋒已然出鞘半寸,寒光刺目。
胡欽差嚇得一哆嗦,脫口而出:“他……他本就是云貴妃的人,早就奉貴妃密令,與阿史那秘密接觸過。此次……此次我來,明為宣撫,實為摸清軍城虛實,尤其是那火銃之秘,然后回京復命。之后……之后寧古塔便會依約劃給阿史那管轄,阿史那名義上稱臣……田德方則會因‘護佑友邦’之功,接管北境更多兵權……皆大歡喜……只是…只是沒想到你們…你們竟然贏了……”他的聲音越來越低,最后幾乎細不可聞。
府廳內,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被這赤裸裸的背叛和冷酷的政治交易驚呆了。
原來,他們浴血奮戰的背后,竟是如此骯臟的算計。
他們誓死守護的家園,在那些高高在上的人眼里,只是一件可以隨意送出的“禮物”。
無盡的憤怒和寒意,席卷了每個人的心頭。
謝云景緩緩收劍入鞘,臉上已看不出喜怒,只有一片冰冷的沉寂。
他看向胡欽差的眼神,如同在看一個死人。
“押下去。嚴加看管。”他的聲音已經恢復平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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