嵇寒諫望著鍋里漸漸翻騰起細密氣泡的水,喉結滾動了一下,卻沒有回頭。
他無法告訴奶奶。
二哥……已經死了。
這是他的心結,也是整個嵇家的禁忌。
從他出生那一刻起,命運的羅盤就已偏航。
只因為晚了二哥幾分鐘來到這個世界,他的人生便與二哥割裂成了地獄與天堂。
同樣是嵇家的骨血,二哥是全家捧在手心的天之驕子,是注定的富貴命。
而他,卻是那個不祥之人。
甚至連一口母乳都沒嘗到,就在襁褓中被連夜送往了鄉下的農莊。
直到快四歲,是奶奶力排眾議,才將他接回了嵇家。
可奶奶終究只是女流之輩,敵不過嵇家根深蒂固的糟粕思想。
那些人,執意要將他送走,越遠越好。
他們甚至還裝模作樣地演了一場抓鬮的戲碼。
他至今都記得,那個小小的自己,看著三個一模一樣的紙團,心里清楚地知道,那里面寫的都是同一個“軍”字。
但他還是伸出了手,配合著他們演完了全場。
就這樣,四歲的他被送去了邊境最殘酷的訓練營。
從那時起,嵇寒諫就知道,除了奶奶,沒人想讓他活下來。
可為了奶奶,他必須活著。
后來,二哥不知從哪兒知道了他的存在,總會偷偷溜來看他。
給他帶最好吃的糖,最新奇的玩具,給他講外面世界的繁華。
二哥還騙他說,家里人其實都很愛他,只是用這種方式磨礪他,在等他學成歸家。
于是他拼了命地學,樣樣都要爭第一。
終于在十八歲那年,他拿下一等功,卻沒要任何獎勵,只跟上面要了三天假。
可就是那三天,讓他永遠地失去了那個全世界最溫柔的二哥。
他無法原諒自己,更無法原諒嵇家人的涼薄。
他們甚至不肯為二哥公開辦一場葬禮,就那么悄無聲息地將二哥下葬了。
然后,才將所有的疼愛和目光投向了他。
可他已經不需要了。
他用了整整四年,不顧一切地做任務,想要徹底擺脫嵇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