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蹄如雷,卷起漫天塵煙。
五千黑甲鐵騎,仿佛一柄燒紅的烙鐵,義無反顧地扎向大周帝國蒼涼的西境。
李軒一馬當先,白衣在狂風中獵獵作響,那張俊朗的面容上,不見了往日的半分戲謔,只剩下山崩海嘯般的怒火與寒徹骨髓的殺機。
每一個騎士的臉上,都映著與他們主帥如出一轍的瘋狂。
不眠不休,人馬不歇。
他們像一群被逼入絕境的孤狼,用極致的速度與燃燒的生命,去追趕那一線渺茫的希望。
“殿下!”
一道黑影如鬼魅般追上李軒的坐騎,正是斥候統領荊云。
他的聲音因為急促的呼吸而有些不穩。
“前方三十里,風月澗,官道兩側山谷發現伏兵,人數不下三萬,旌旗……是父皇的禁軍!”
蕭凝霜聞,策馬靠近李軒,絕美的臉龐上滿是憂慮。
“父皇這是要將我們活活拖死在路上!他要我們精疲力盡地趕到函谷關,好成為砧板上的魚肉!”
李軒聞,臉上卻勾起一抹嗜血的冷笑。
“他以為孤還是那個任他擺布的棋子嗎?”
他猛地勒住韁繩,戰馬人立而起,發出一聲長嘶。
“傳令!全軍放慢速度!”
李軒的聲音在曠野中回蕩,帶著不容置喙的威嚴。
“鐵牛!”
“末將在!”鐵牛催動戰馬,巨大的開山斧在背后閃著寒光。
“帶一千人,去給孤砍樹!動靜越大越好!今晚,我們就在這風月澗外,安營扎寨,好好歇息!”
命令傳下,全軍愕然。
但無人質疑,軍令如山。
很快,風月澗外便響起了震天的砍伐聲,一堆堆篝火燃起,炊煙裊裊,仿佛這支孤軍真的打算在此過夜。
夜,漸漸深了。
山谷中的禁軍營地里,主將看著遠處星星點點的火光,嘴角露出一絲不屑。
“到底是個毛頭小子,以為這樣就能迷惑圣上?傳令下去,讓弟兄們打起精神,等他們睡熟了,我們就……”
他的話還未說完,忽然感覺腳下的大地傳來一陣輕微的顫動。
“怎么回事?”
他疑惑地走出營帳。
下一刻,他的瞳孔驟然收縮。
只見在他們營地后方的懸崖峭壁之上,不知何時,出現了一片黑色的潮水。
那潮水無聲無息,卻帶著吞噬一切的氣息。
“敵……”
那一個“襲”字還沒喊出口,李軒冰冷的聲音便已從天而降。
“殺!”
一聲令下,五千黑甲鐵騎自山巔之上,宛如決堤的黑色洪流,沿著陡峭的山壁奔騰而下,以一種完全違背常理的姿態,沖向了下方毫無防備的禁軍大營!
李軒身先士卒,手中龍吟劍劃破夜空,帶起一道璀璨的劍芒。
劍光所過之處,人頭滾滾,鮮血沖天!
他像一尊來自地獄的殺神,直接鑿穿了禁軍的防御,于萬軍之中,精準地找到了那名還在發愣的主將。
“噗嗤!”
龍吟劍毫無阻礙地穿透了主將的胸膛。
李軒甚至沒有多看他一眼,反手拔劍,帶出一蓬滾燙的血雨。
主帥一死,三萬禁軍瞬間崩潰。
他們面對這群從天而降的魔鬼,面對那道白衣染血的身影,所有的戰意都在瞬間化為烏有。
兵器落地的聲音此起彼伏,大片大片的士兵跪倒在地,瑟瑟發抖。
“降者不殺!”
鐵牛的吼聲如同炸雷。
李軒卻沒有收編這些降卒的意思,他的時間,寶貴到了極致。
“繳了他們的械,扒了他們的甲,讓他們滾回洛陽!”
李軒的聲音冷酷無情。
他翻身上馬,目光越過跪滿山谷的降兵,投向遙遠的東方。
“告訴李承業,兒臣,去見母后了!”
話音落下,他猛地一夾馬腹,率領著毫發無損的五千鐵騎,再次踏上征程,只留下一地狼藉和三萬名赤身裸體的潰兵在寒風中絕望。
大軍毫不停歇,卷起一路風塵。
終于,在第二日的黃昏,血色的殘陽之下,那座天下聞名的第一雄關,出現在了地平線的盡頭。
函谷關!
然而,眼前的一幕,卻讓所有黑甲鐵騎的騎士,都如墜冰窟。
本應戒備森嚴,固若金湯的關門,此刻竟然大敞四開。
三十萬裝備精良的秦國大軍,黑壓壓地陳兵于關下,卻沒有絲毫攻城的跡象。
而關墻之上的大周守軍,也只是靜靜地站著,與城下的敵軍遙遙對峙。
一種死寂而詭異的氣氛,籠罩著整個戰場。
李軒的視線,死死地鎖在雄關最高處的城樓上。
在那里,他的母親,大周皇后慕容雪,身著華貴的鳳袍,獨自一人,俏然而立。
她的身影在獵獵風中顯得那般孤寂,那般脆弱,宛如一朵即將被狂風吹落的嬌花。
在她的周圍,一群手持利刃的太監與神情冷漠的將領,如狼似虎,將她團團包圍。
一名為首的太監,展開一卷明黃的圣旨,用他那尖利到刺耳的嗓音,對著關下的李軒,聲嘶力竭地高喊:
“廢太子李軒聽旨!”
“你若再敢上前一步,咱家便即刻下令,斬殺一百名鎮西軍將士,為你陪葬!”
隨著他尖銳的聲音落下,城墻的邊緣,一百名被五花大綁,嘴里塞著布條的鎮西軍校尉,被粗暴地推了出來。
冰冷的長刀,齊刷刷地架在了他們的脖子上。
那一瞬間,李軒的雙目紅紅的一片。
他感覺自己心如刀割!
他被自己的親生父親,用自己母親的性命,用外公麾下將士的忠誠,用這世間最惡毒的陽謀,死死地釘死在了這進退維谷的絕境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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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軒死死勒住韁繩,戰馬不安地刨著蹄子。
那股滔天的殺意,幾乎要沖垮他所有的理智。
他清楚,這是父皇為他量身定做的誅心之局。
進一步,母親與忠良血濺當場,他將背負千古罵名。
退一步,他將眼睜睜看著母親受辱,看著慕容家的基業毀于一旦。
無論怎么選,都是輸。
城墻之上,狂風吹拂著慕容雪的鳳袍,將她的身姿勾勒得愈發單薄。
她遙遙望著關下那道白衣染血的身影,望著自己那個已經長大的兒子,眼中沒有半分恐懼與絕望,反而流露出一絲欣慰,一絲驕傲,以及一絲……決絕的笑意。
她忽然開口了。
聲音不大,卻因為灌注了內力,清晰地傳遍了死寂的戰場。
“軒兒,記住!”
“我慕容家的男人,流血不流淚,寧死不屈膝!”
話音剛落,就在所有人還未反應過來之際,慕容雪猛地一個轉身!
其動作快如閃電,以一種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從自己高聳的發髻中,拔出了一支早已準備好的,尖銳無比的鳳釵!
“噗!”
在所有人驚駭的注視下,那支象征著皇后榮耀的鳳釵,被她毫不猶豫地、狠狠地刺入了身邊那個宣旨太監的咽喉!
鮮血,瞬間噴涌而出!
那名心腹太監捂著自己的脖子,臉上寫滿了難以置信,軟軟地倒了下去。
慕容雪看都未看他一眼,閃電般出手,奪過他腰間那枚沉甸甸的,代表著鎮西軍最高指揮權的帥印,高高舉起!
“護駕!”
一直侍立在她身后,如同雕塑般的兩名貼身侍女,水仙和琉璃,同時嬌喝出聲。
兩道如同秋水般的劍光驟然閃現!
只是一瞬間,周圍那幾名還沒反應過來的太監護衛,便盡數捂著自己的喉嚨,悄無聲息地倒下。
整個過程,行云流水,快到極致!
慕容雪手持帥印,鳳目含威,對著關內那數十萬沉默的鎮西軍將士,發出了振聾發聵的厲聲喝問:
“鎮西軍的將士們!”
“你們的皇帝,要將你們的家園賣給秦國!要將你們的袍澤當做牲畜一樣屠戮!”
“你們的皇后,在此蒙難!”
“你們是要跪下來,做搖尾乞憐的亡國奴,還是挺起胸膛,隨本宮……血戰到底!”
這番話,如同一道道驚雷,在數十萬鎮西軍將士的心中轟然炸響!
他們看向城下虎視眈眈的秦軍,看向城墻上被推出來當做人質的袍澤,再看向那位手持帥印,身姿決絕的皇后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