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y歐晟!
這個名字如同一道驚雷,在死寂的石殿中轟然炸響!
在場的所有人,無論是柳如煙、南宮問天,還是剛剛蘇醒的李軒,臉色都在一瞬間變得難看到了極點。
歐晟,那個潛伏南境二十年,親手葬送了青陽渡十萬大軍的叛徒!
他不是應該隨著南楚大軍潰敗而逃亡了嗎?怎么會出現在這里,還統領著楚風最精銳的黑狼衛?
“不可能!”南宮問天第一個失聲反駁,他雙目赤紅,死死地盯著那名報信的弟子,聲音因激動而嘶啞,“拜月神教總壇地處十萬大山最深處,周圍更有天然瘴氣與歷代教主布下的迷陣守護,外人絕不可能找到這里!更何況是這么快!”
這不僅僅是自信,更是拜月神教數百年來賴以生存的根基。若是連總壇都能被輕易找到,那他們早就被南楚皇室連根拔起了,哪還能存續至今?
“是……是那道光!”報信的弟子嚇得魂不附體,顫抖著手指著殿頂那個被三色光芒貫穿的巨大破洞,聲音里帶著哭腔,“不久之前,就是這道光柱沖天而起,如同黑夜里的太陽,將整個山谷照得亮如白晝!方圓百里,清晰可見!歐晟……歐晟就是循著光柱找來的!”
轟!
此一出,南宮問天等人如遭雷擊,身體猛地一晃,險些站立不穩。
他們難以置信地回頭,看向那口晶瑩的冰棺,又看向冰棺旁臉色慘白如紙的蕭凝霜,和地上那具毫無生機的白色身影。
眼眸之中充滿了無法喻的復雜與絕望。
為了救李軒,他們動用了禁術,耗盡了圣女的生命本源,連太子妃都險些油盡燈枯。
可到頭來,這救命的希望,竟成了催命的符咒!
是他們親手為敵人點亮了指路的明燈!
何其荒謬!何其諷刺!
“呵呵……呵呵呵……”南宮問天發出一陣干澀而痛苦的笑聲,這位在沙場上從不皺眉的鐵血漢子,此刻眼中竟滿是血絲與頹然。
天意弄人!
難道今日,當真是天要亡他們嗎?
“凝霜!”
一聲沙啞而充滿心痛的呼喊,打斷了所有人的思緒。
李軒掙扎著,將懷中冰冷虛弱的妻子抱得更緊了些。
他能清晰地感覺到,蕭凝霜體內的經脈亂成一團,內力更是空空如也,全憑一口氣吊著。
他的心,像是被無數根鋼針狠狠扎刺,痛得無以復加。
“夫君……我沒事……”蕭凝霜柳眉一蹙,虛弱地睜開眼,看到李軒焦急的模樣,反而還想擠出一個笑容來安慰他。
“別說話!”李軒的聲音都在顫抖,他小心翼翼地將一股剛剛恢復的、夾雜著太陰之力的龍象內力渡入蕭凝霜體內,為她梳理著受損的經脈。
做完這一切,他才緩緩抬起頭,那雙深邃的眸子,此刻已經化為一片死寂的寒潭。
他沒有去看殿外震天的喊殺聲,也沒有去看來勢洶洶的敵人。
他的目光,越過所有人,落在了那個靜靜躺在地上,再無聲息的白色身影上。
凌寒月。
那個清冷如月,卻為了他燃盡了自己所有光和熱的女子。
他欠她的。
前世,她救了他一命。
今生,她又救了他一命。
兩條命,一份還不清的情。
這筆債,沉重得讓他幾乎喘不過氣來。
“殿下……”柳如煙看著李軒的模樣,心中一痛,忍不住開口。
李軒沒有理會她,他只是緩緩站起身,一步一步,走到了凌寒月的身前。
他蹲下身,伸出顫抖的手,想要觸碰她那張已經失去所有血色的臉頰,卻又在半空中停住,仿佛怕驚擾了她的安眠。
最終,他只是輕輕地、小心翼翼地將她額前一縷被血污沾染的秀發,撥到耳后。
整個過程中,他一不發。
但石殿中的每一個人,都能感覺到一股壓抑到極致的、即將毀天滅地的風暴,正在他體內瘋狂醞釀。
那是比山崩更沉重的悲慟,比海嘯更狂暴的憤怒!
“殺!!!”
“攻破圣殿,活捉李軒!”
“王爺有令,頑抗者,格殺勿論!”
殿外,歐晟指揮下的黑狼衛已經攻破了山谷的外圍防御,喊殺聲如同浪潮般一波接著一波涌來,震得整個石殿都在嗡嗡作響。
拜月教的弟子們雖然悍不畏死,但在這些如狼似虎、又精通合擊之術的南疆精銳面前,傷亡慘重,防線正在被飛快地撕裂。
敗亡,似乎只是時間問題。
“報——!!”又一名渾身是血的弟子沖了進來,噗通一聲跪倒在地,“啟稟……啟稟各位長老!西……西面護山大陣已被攻破!歐晟……歐晟親自帶人殺過來了!最多……最多還有半柱香的時間,他們就能殺到圣殿!”
絕望,如同瘟疫般在每個人的心頭蔓延。
就在這時,一個蒼老而平靜的聲音,突兀地在石殿深處響起。
“慌什么。”
眾人猛地回頭,只見石殿的陰影之中,一個身著樸素麻衣、面容枯槁的老者,緩緩走了出來。
正是拜月教主,獨孤盛!
他似乎剛剛經歷了一場消耗巨大的法事,臉色比之前還要蒼白幾分,但那雙眼睛,卻亮得驚人,仿佛能洞穿人心。
他看了一眼殿外的沖天火光和喊殺聲,臉上沒有絲毫的驚慌,仿佛眼前的滅頂之災,不過是棋盤上的一點小小波瀾。
“教主!”南宮問天等人如同找到了主心骨,齊齊跪拜下去,臉上滿是羞愧,“我等無能,致使總壇暴露,請教主降罪!”
“此事不怪你們。”獨孤盛擺了擺手,目光越過眾人,直接落在了李軒的身上。
更準確地說,是落在了李軒身前,那具冰冷的“尸體”上。
“小子。”獨孤盛的聲音帶著一種洞悉一切的漠然,“本座問你,你想讓她活,還是想讓她就這么死了,讓你愧疚一生,永遠記著她?”
此一出,滿場死寂!
李軒那本已沉入深淵的心,猛地一顫!他豁然轉身,死死地盯著獨孤盛,那雙赤紅的眸子里,爆發出駭人的精光!
“你……你說什么?!”他的聲音沙啞得如同兩塊砂紙在摩擦。
“活?”蕭凝霜、柳如煙等人也全都懵了,難以置信地看著獨孤盛。
凌寒月明明已經耗盡了生命本源,心跳呼吸全無,這……這怎么可能還活?
“哼。”獨孤盛冷哼一聲,眼神里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復雜,“‘七星續命’,本就是逆天改命的禁術,豈是那么簡單?”
他緩緩走到凌寒月身旁,伸出干枯的手指,在她的眉心輕輕一點。
“她耗盡本源不假,但你的‘龍象般若功’霸道絕倫,與她的太陰之力天生相克。在最后關頭,兩股力量的劇烈沖撞,反而形成了一個詭異的‘能量囚籠’。”
“她的命,是被抽干了。但她的魂,”獨孤盛的語氣變得幽深而詭異,“卻被死死地鎖在了這個囚籠里,與你的氣機連接在了一起。現在的她,非生非死,介于陰陽之間,成了一縷無法往生的……孤魂!”
“只要你還活著,她的魂魄便不會消散。但她也永遠無法醒來,只能被困在無盡的黑暗中,直到你的生命走到盡頭,與你一同……徹底湮滅!”
…
獨孤盛的話,如同一柄無形的重錘,狠狠砸在李軒的心臟上,讓他整個人都僵在了原地。
魂魄被鎖,非生非死!
與自己的氣機相連,直到自己死去,再一同湮滅!
這是何等殘忍的結局!
那個女子,為了救他,不僅燃盡了生命,甚至連死后都得不到安寧,要被囚禁在無盡的黑暗之中,做他生命的附庸品!
“不……”李軒的嘴唇顫抖著,發出野獸般的低吼,“不!!”
一股前所未有的悔恨與憤怒,如同火山般從他心底噴涌而出。
他寧愿自己去死,也不愿看到凌寒月落得如此下場!
“你一定有辦法,對不對?”李軒猛地抬頭,那雙布滿血絲的眼睛死死鎖住獨孤盛,像一頭被逼入絕境的困獸,“你既然能說出這一切,就一定有救她的辦法!說!到底要怎樣才能救她!”
他的聲音,已經不是在詢問,而是在命令,在咆哮!
那股剛剛融合了太陰之力的新生龍象氣勁,不受控制地透體而出,化作金色的狂風,席卷了整個石殿!
周圍的拜月教長老們被這股氣勢一沖,紛紛臉色大變,連連后退。
唯有獨孤盛,依舊站在原地,任由那狂暴的氣勁吹拂著他的麻衣,眼神沒有絲毫波動。
“辦法?”他嘴角勾起一抹詭異的弧度,那笑容,看得人心底發寒,“辦法自然是有的。只不過,那代價……你未必付得起。”
“說!”李軒上前一步,幾乎是貼著獨孤盛的臉,一字一頓地吼道。
“轟——!!”
就在這時,一聲驚天動地的巨響從殿外傳來!
是圣殿的大門!
那扇由千年玄鐵鑄造、重達萬斤的巨門,在黑狼衛不知疲倦的撞擊下,終于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巨大的門栓被硬生生撞斷,兩扇門板向內轟然倒塌!
“殺進去!!”
歐晟那冰冷而得意的聲音,清晰地傳了進來。
“保護教主!保護太子殿下!”
南宮問天等人臉色劇變,紛紛拔出兵器,組成最后一道防線,擋在圣殿入口。
潮水般的黑狼衛,雙眼閃爍著嗜血的紅光,在幾名南楚高手的帶領下,瘋狂地涌了進來!
一場慘烈到極點的血戰,瞬間在圣殿之內爆發!
刀光劍影,血肉橫飛!
拜月教的長老們雖然個個武功高強,但畢竟年事已高,氣血衰敗。而黑狼衛卻是南楚最精銳的戰士,悍不畏死,配合默契。
更何況,對方在人數上,占著壓倒性的優勢!
僅僅是幾個呼吸的功夫,拜月教的防線就被沖得搖搖欲墜,幾位長老當場喋血,倒在血泊之中。
“殿下!快走!”南宮問天一刀劈翻一名黑狼衛,回頭沖著李軒焦急地大吼,“圣殿后方有密道!我等……誓死為您斷后!”
然而,李軒卻仿佛沒有聽到一般。
他的眼中,沒有敵人,沒有廝殺,只有獨孤盛那張古井無波的臉。
“告訴我,代價是什么!”他再一次問道,聲音不大,卻蓋過了殿內所有的喊殺聲。
獨孤盛看著眼前這個在絕境之中,依舊只關心如何救一個“死人”的年輕太子,那雙渾濁的眸子里,終于閃過一絲真正的欣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