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黑影,如同融入黑暗的墨滴,悄無聲息地消失。
慕容雪柳眉一蹙,一雙鳳眸緊緊的盯著李承業:“陛下,你這么做,莫非忘了十八年前你是如何坐上這方君臨天下的龍椅?”
御書房內,那股令人窒息的帝王威壓,也隨之緩緩散去。
李承業頹然地靠在龍椅上,眼中的陰沉,卻比剛才更加濃郁了三分。
他輸了,在與慕容雪的這場對峙中,他輸得一敗涂地。
并非輸在道理,而是輸在了,他心中那根最敏感的刺,被慕容雪毫不留情地,再次挑開。
“十八年前……”
這四個字,就像一個魔咒,讓他坐在這至高無上的龍椅上,卻如坐針氈。
“陛下,夜深了。”慕容雪的聲音,依舊平靜,聽不出半分勝利者的姿態,但那份平靜本身,就是一種無聲的威壓,“軒兒,是我們的兒子。他骨子里,流著你李家的血,也流著我慕容家的血。”
“李家的血,讓他懂得何為君王,何為社稷。而我慕容家的血,讓他懂得,何為傲骨,何為不屈!”
她深深地看了李承業一眼,鳳眸之中,閃過一絲復雜難明的情緒,有失望,有悲哀,也有一絲,最后的警告。
“把他逼上絕路,對任何人,都沒有好處。猛虎被困,只會噬人。陛下,當了十八年的皇帝,這個道理,應該比臣妾,更懂。”
說完,她不再多,優雅地轉過身,鳳袍的裙擺,在光滑如鏡的金磚上,劃出一道決絕的弧線,緩緩離去。
李承業沒有阻止她。
他只是靜靜地坐著,看著那道雍容華貴的身影,消失在殿門之外。直到那最后一抹明黃,也隱入夜色,他才緩緩地,收回了目光。
“猛虎……”他咀嚼著這兩個字,嘴角,泛起一抹冰冷而殘酷的笑容。
“朕,既然能將你慕容家這頭猛虎,圈養十八年。自然,也有辦法拔了這頭小老虎的牙!”
他的目光,再次落向了殿外那片被無數火把照亮的,混亂的夜空。
那里的哭喊聲,似乎已經漸漸平息。
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更加令人心悸的,死寂。
……
兵部尚書府。
錢峰和孫傳,看著眼前這座被翻了個底朝天的府邸,以及院子里堆積如山的糧草和十幾口打開的,閃爍著金銀光芒的大箱子,兩人的呼吸,都變得有些粗重。
“他娘的……”孫傳抹了一把額頭的汗,聲音里,帶著一絲震撼和后怕,“這些狗官,真他媽的有錢!光這一個兵部尚書,就快趕上國庫半年的稅銀了吧!”
錢峰沒有說話,他只是撿起一份從書房里搜出來的賬本,隨意翻了翻。
上面,密密麻麻地,記錄著一筆筆倒賣軍械,克扣軍餉的黑色交易。其中,最大的幾筆,都指向了同一個地方——三皇子,晉王府。
“哼。”錢峰冷哼一聲,將賬本,揣進了懷里。
這東西,比金銀珠寶,更有用。
“將軍!府里的人,都控制住了,沒有妄動。只是……尚書大人,和幾位公子,叫嚷著要進宮面圣,要不要……”一個親兵上前,做了個抹脖子的手勢。
“不必。”錢峰搖了搖頭,眼中,閃過一絲冰冷的譏諷,“讓他們去。太子殿下,恐怕,正等著他們去呢。”
他知道,今夜這場“借糧”,不僅僅是為了糧草。
更重要的,是太子殿下,在用這種最直接,最粗暴的方式,向整個京城,向那位高高在上的陛下,宣告一件事。
他李軒回來了。
而且,是以一種誰也無法忽視,誰也無法阻擋的,霸道姿態!
“下一家,戶部尚書府!”錢峰將手中的長刀,猛地一揮,聲音,在寂靜的夜空中,傳出老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