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此時,王富貴匆匆走了進來。
“殿下,宮里來人了,陛下召您即刻去養心殿覲見。”
李軒與蕭凝霜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一絲凝重。昨日風波剛過,今日便單獨召見,絕非小事。
“知道了。”李軒站起身,整了整衣冠。
臨出門前,蕭凝霜忽然拉住了他的衣袖,低聲道:“萬事小心。君心難測。”
李軒心中一暖,反手握了握她微涼的手,給了她一個安心的眼神:“放心。”
來到養心殿,李軒發現,皇帝正在臨摹一幅王羲之的《蘭亭集序》。他沒有抬頭,只是淡淡地說道:“來了?先看看朕這幅字,寫得如何。”
李軒走上前,只見宣紙上的字跡鐵畫銀鉤,力透紙背,已頗有幾分原作神韻。
“父皇的字,風骨天成,已入化境。”李軒由衷贊道。
李承業放下筆,目光如炬地看著他:“字如其人。筆鋒太利,雖能刻石,卻也易折。你昨日在朝堂上的表現,就是這過于鋒利的筆鋒。雖是自保,卻也傷了你大哥的顏面,驚了你二哥的心。軒兒,你懂朕的意思嗎?”
來了,真正的考驗來了。
李軒心中一凜,面上卻是一副恭敬受教的模樣:“兒臣愚鈍,請父皇示下。”
“朕問你,何為儲君?”李承業問道。
李軒沉吟片刻,朗聲道:“上能為君父分憂,下能為萬民立命,中能使兄弟和睦,使朝堂安穩。此為儲君。”
“說得好!”李承業眼中閃過一絲贊賞,“那昨日之事,你可有做到‘使兄弟和睦’?”
李軒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反問道:“父皇,若有一良醫,為治病救人,不得不下猛藥,雖一時讓病人痛苦,卻能根除其病灶。此醫,為良醫還是庸醫?”
李承業一愣,隨即明白了李軒的意思:“你是說,昨日之事,你是故意為之,是在下猛藥?”
“兒臣不敢。”李軒躬身道,“兒臣只是覺得,兄弟鬩墻,乃是國之大不幸。與其讓那藏在暗處的毒瘡慢慢潰爛,侵蝕我李氏皇族的根基,不如趁早將其揭開,雖一時疼痛,卻能刮骨療毒,永絕后患!若因此讓兒臣背上一些罵名,讓皇兄們對我心生芥蒂,兒臣……甘之如飴。”
他抬起頭,目光坦蕩,充滿了為國為家的赤誠:“只要能換來大周的長治久安,換來父皇的江山穩固,兒臣一人之榮辱,何足掛齒!”
好一個“刮骨療毒”!好一個“甘之如飴”!
李承業定定地看著自己的兒子,心中掀起了驚濤駭浪。他原本是想敲打一下這個鋒芒過露的兒子,卻沒想到,反被兒子的一番宏論給震撼了。
這番話,不僅完美解釋了他昨日的行為,更將其動機,上升到了穩固江山社稷的無私高度!這等胸襟,這等氣魄……
李承業沉默了良久,忽然大笑起來:“好!說得好!不愧是朕的兒子!”
他走到李軒面前,親手將他扶起,眼神中充滿了欣慰:“你能有這份心,朕心甚慰。不過,光說不練假把式。朕現在,就交給你一個真正的爛攤子,你可敢接?”
李軒心中一動,知道正題來了:“請父皇吩咐,兒臣萬死不辭!”
李承業轉身從御案上拿起一枚令牌,遞到李軒手中。令牌由玄鐵打造,正面刻著一個猙獰的龍頭,背面則是一個篆體的“金”字。
“此乃金吾衛左營的調兵令。”李承業沉聲道,“金吾衛負責京城治安,共有左右兩營。右營指揮使是朕的親信,忠心耿耿。但左營,近年來卻是烏煙瘴氣,貪腐橫行,拉幫結派,幾乎成了某些人私人的勢力范圍。”
他看著李軒,一字一句地說道:“朕給你三個月的時間,將金吾衛左營給朕徹底整頓干凈!朕不要聽任何理由,只要結果。你,能做到嗎?”
李軒握著手中冰冷的令牌,瞬間明白了皇帝的用意。
這既是考驗,也是一份天大的授權!金吾衛,乃是京城除了禁軍之外最重要的一支武裝力量。皇帝將左營交給他,等于是將半個京城的治安大權,都交到了他手上。
但這塊蛋糕,劇毒無比。金吾衛左營盤根錯節,背后不知牽扯了多少王公貴族的利益,想動它,無異于捅一個巨大的馬蜂窩。
做得好,他將真正手握實權,在京城站穩腳跟。
做不好,他將會被無數暗箭射得體無完膚,甚至連太子之位都可能不保。
這是一場豪賭,賭注,是他的前途和性命。
面對這看似不可能完成的任務,李軒的眼中,卻燃起了熊熊的戰意。
他單膝跪地,將令牌高高舉起,聲音如金石相擊,響徹整個養心殿。
“兒臣,領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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