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到案前,并未落座,只是深深地看著妻子:“你…都知道了?”
城陽微微一笑,那笑容里帶著了然,也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憂慮:“宮門外那么大的動靜,半個長安城都知道了。”
她頓了頓,目光落在杜荷緊握的拳頭上,輕聲道:“太子哥哥…可還安好?”
“好得很!”杜荷幾乎是脫口而出,語氣中帶著一絲他自己都未察覺的激賞與亢奮,“殿下穩坐東宮,從容品茗,靜看那群跳梁小丑狺狺狂吠!殿下他…早有定計!”
他將東宮所見,太子那氣定神閑、殺機暗藏的姿態簡略道來。
城陽靜靜地聽著,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溫潤的瓷盞邊緣。
當聽到格殺勿論四字時,她眼睫幾不可察地顫了顫。
待杜荷說完,室內陷入短暫的沉默
“你待如何?”城陽終于開口,聲音依舊輕柔,卻直指核心。
她只是平靜地問他的抉擇。
杜荷挺直了背脊,玄色官袍在日光下顯得格外肅穆。
他迎上妻子的目光,一字一句,斬釘截鐵:“我,是東宮詹事府丞,是太子殿下的屬官!更是…他的伴讀,他的兄弟!
此等關頭,我杜荷若退,何顏立于天地?何顏見父親于九泉之下?”
他眼中燃燒著堅定的火焰,那是拋卻一切顧慮后的決絕:“清河崔氏,五姓七望,他們想用士林清議壓垮殿下,想將殿下重新打回泥潭?我杜荷,第一個不答應!杜家的門楣,不能辱沒在退縮與茍安之上!”
城陽凝視著他,那目光仿佛要穿透他的皮囊,直抵他滾燙的魂魄深處。
許久,她輕輕嘆了口氣,那嘆息里沒有責備,反而帶著一種塵埃落定的釋然與…不易察覺的驕傲。
她緩緩起身,走到杜荷面前,抬手,輕輕撫平他因疾馳而微亂的衣襟。
“既如此,”她的聲音不高,卻異常清晰,帶著一種皇家公主特有的力量。
“那便去做你該做的。”
她頓了頓,目光堅定地看進杜荷眼底:“杜家的男人,可以站著死,不能跪著生。
萊國公當年輔佐父皇,篳路藍縷,何曾懼過?
你今日追隨太子,亦是正道。我…信你,也信殿下的眼光。”
“城陽…”杜荷喉頭一哽,千萬語堵在胸口,最終只化作一聲低喚。
妻子的理解與支持,如同最堅實的后盾,瞬間驅散了心中最后一絲陰霾。
杜荷再無猶豫,他轉身,大步走向內室一角那口沉重的紫檀木箱。
箱蓋開啟,露出里面一套疊放整齊的玄色勁裝,以及一柄樣式古樸、鯊魚皮鞘的長劍。
這是他少年習武時所用,久已封存。
他迅速褪下身上的官袍,換上了利落的勁裝。
玄色衣料包裹住他挺拔的身軀,褪去了文官的儒雅,平添了幾分沙場般的銳氣。
他拿起那柄劍,手指撫過冰冷的劍鞘,感受著其中蘊含的沉甸甸的分量。
這是父親在他束發之年所贈!
“嗆啷——”
長劍出鞘半寸,寒光乍現,映亮了他銳利如鷹隼的眼眸。
劍身光潔如鏡,倒映著他此刻堅毅而肅殺的臉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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