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點武功?”鹿清篤微微一怔,笑道:“你父母皆是武林中一等一的高手,家學淵源深厚,何必舍近求遠?”
這句話仿佛戳中了郭芙心中最深的隱痛,她眼眶瞬間一紅,泫然欲泣:“可是……可是……我們跟在爹爹媽媽身邊學藝多年,卻在金輪法王面前,連一招都抵擋不住……爹爹重傷,媽媽生產,我作為長女本應成為家中頂梁柱,卻反倒因為本事不濟,令弟弟妹妹險些丟了性命……都是我沒用……”
她聲音哽咽,自責之情溢于表。大武、小武作為郭靖弟子,站在她身后,亦是面色赧然,垂首不語。
鹿清篤默默凝視著她,無論前世書中還是此世經歷,這姑娘雖有其任性魯莽之處,但在大節上,每逢國家危難,她倒也確實不曾退縮逃避,敢于拔劍與敵廝殺,這份骨子里的血性與擔當,倒是不愧為郭靖的女兒。
鹿清篤輕嘆一聲,目光澄澈的看著郭芙,說道:“芙兒,貧道可以對你說實話嗎?”
“師叔請講!”
郭芙連忙拭去眼角的淚花,挺直腰背,“我知道自己資質駑鈍,難成大器,但求師叔直,無論如何,我都愿聽教誨!”
她心中苦澀,母親黃蓉那每每指點時掩不住的無聲嘆息,早已讓郭芙心知肚明,自己的天資的確不算好。
“愚鈍?”
鹿清篤啞然失笑,揉了揉身邊兩只小豹子毛茸茸的腦袋,笑了笑,“愚鈍二字如何能輕易扣在自己頭上?你這倒是妄自菲薄了。
你可見過你外公身邊那個傻姑娘?她心智受損行如孩童,但你外公黃島主,卻專為她創了一套掌法和一套叉法,每套武功僅有三招。看似粗陋,卻以拙勝巧,那傻姑不懂其他,便是知道勤于修煉,武功得以精純,最終具備了不俗的戰斗力,甚至憑這一掌一叉區區六招,連碰上李莫愁這樣的高手都能過上兩招。”
鹿清篤站起身來,負手踱了兩步,晨風拂動道袍下擺。
“天道昭昭,《道德經》云:‘圣人常善救人,故無棄人;常善救物,故無棄物。是謂襲明。’這乾坤之中,何來真正廢棄頑石?不過都是被掩藏光芒的金玉罷了!”
他轉身,目光灼灼看著郭芙三人,“你們三人所困,非在稟賦之差,而在于三點。”
此一出,三人俱是屏息凝神。
“其一。”
鹿清篤伸出食指,直指要害,“你三人出身武林頂尖世家,頭頂郭靖黃蓉光環,行走江湖,人人敬畏退讓。長此以往,少了生死磨礪砥礪,不免心氣浮躁,沉不下心來細究武學真意。一身武藝,便如無根浮萍,始終在三四流水準徘徊虛耗。貧道所,對是不對?”
郭芙面頰瞬間漲紅,本能地想要辯駁,腦海中卻猛然閃過弟弟妹妹襁褓被奪時自己那無能為力的絕望,到了嘴邊的話硬生生吞了回去,咬著唇,默默垂首。大武、小武更是噤若寒蟬,低頭不敢作聲。
鹿清篤見郭芙雖難堪卻肯接受批評,神色緩和下來,繼續道:
“其二。”
他第二指伸出,目光掃過大武、小武,最后落在郭芙臉上,帶著洞悉人心的了然。
“你三人心思駁雜難靜。少男少女相互心生愛慕本是常情,然情絲縈繞,心魔叢生,于習武一道卻是莫大阻礙。習武講究心志專一、神凝氣聚。試問心思分飛,如何在刀光劍影中捕捉那一線破綻?如何在千鈞一發時做出精準應對?”
話語雖未挑明,三人皆知所指便是那纏繞于三人間,難以理清的兒女情愫,大武小武同時喜歡郭芙,而郭芙夾在二人之間,也是左右為難。
少年人的心事被說破,郭芙臉上血色更濃,大武小武更是恨不得找個地縫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