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花豹只覺尾根劇震,一股難以喻的酸麻僵直瞬間傳遍大半個身子,前撲之勢頓消,龐大的身軀不由自主地癱軟下來,如爛泥般“噗通”一聲撲倒塵埃。
然而,作為食肉猛獸,豹大姐性子里那股狂野兇戾也被徹底激發。
剛剛緩過勁來,它竟暴吼一聲,雙不顧一切地再次騰空撲來,又朝鹿清篤-->>咬了過來。
若只欲取其性命,鹿清篤揮手間便能將其擊斃,但現在是想要生擒它給郭襄喂奶,反需多費周章。
見那豹子如一團腥風再次撲至近前,鹿清篤嘴角微揚,不退不避,左手如穿花拂柳般輕盈探出,精準無比地搭在花豹左前肢處,一“搬”,二“扣”,三“引”!
整套動作行云流水,竟借那花豹本身前撲的兇猛巨力,將它那牛犢般的沉重身軀凌空兜轉了一圈。巨豹只覺天旋地轉,無處著力,旋即被這股奇異力道穩穩放回地上。
暈眩感陣陣襲來,金錢豹搖晃著碩大的腦袋,兇悍的眼中第一次露出了驚懼迷茫之色。它想不通,這看似柔軟的“獵物”,為何會有如此詭異難測的手段。
求生的本能壓制了猛獸的兇性,自知不敵的花豹低吼一聲,夾起尾巴,轉身便欲竄入更深的叢林!
“孽畜休走!”
李莫愁眼見豹子要溜,豈容功敗垂成?她一手緊抱著郭襄,另一手信手拈起一枚山間棱角鋒銳的碎石,指間暗運古墓派的暗器手法,手腕輕抖,“嗤”地一聲,那石子如流星趕月,直射向花豹右后腿的關節!
這力道若打實了,那豹子一條腿便算廢了。就在此刻,“啪!”一聲輕響,另一枚小石子后發先至,精準無比地半路截擊,將李莫愁的石子撞得斜飛開去。
出手之人,正是鹿清篤。
“小道士!你瘋了不成?”
李莫愁柳眉倒豎,一臉怒容的盯著鹿清篤,手里的還不忘輕輕拍打郭襄,“你要尋母豹喂這娃娃,我好心幫你攔它,你倒出手阻我?意欲何為?”
鹿清篤微微太了口氣,說道:“仙子,上天有好生之德。我們是情豹大姐幫忙的,若再傷其肢體,令其無法在這弱肉強食的叢林中捕食活命,致使它最后活活餓死,此等損恩利己之事,還是不要做的好。”
李莫愁聞,嘴角泛起一絲冰冷的譏誚:“呵呵!不曾想你倒是生起菩薩心腸!屠戮蒙古韃子時,那等霹靂手段,無邊殺氣卻又從何而來?怎不見你這般‘上天有好生之德’?”
鹿清篤聞聽此問,臉上輕松的神色瞬間褪去,眼神變得深邃而肅穆,緩緩開口,聲音不高,卻字字如重錘敲響:
“王朝更迭,興亡輪替,正如天道循環,猶如這山林中猛獸獵食,原屬自然之理,非盡人力可逆。
若蒙古真能如古之圣王,解生民于倒懸,伐無道以安天下,我等又何必為一家一姓之江山,賭上性命血戰?”
說到這里,鹿清篤語氣陡然轉厲,包含怒氣的道:“然則,這南下的蒙古人是如何為之?自侵我大宋以來,所過之處,白骨盈野,流血漂櫓!盡屠城池者常有,驅民填壑者不絕!哪怕把地盤打下來了,可在蒙古治下的漢民,活的依舊如豬羊牲畜,稍有不從便刀斧加身!此等殘虐暴行,視蒼生如草芥,上悖天理,下違人和!這豈是天道可容?
貧道本是終南山中一個癡迷玄修的小道士,只愿求個清靜逍遙。這一身武功,練來只為強身、護道、養性,從未曾想用于爭殺奪命!
只是韃子兇殘,神州大地盡是哀鴻遍野,貧道殺敵,也是不得已而為之,只是想要為這天下萬千黎庶蒼生求一線生機罷了!”
鹿清篤一番話語,如金石墜地,擲地有聲,帶著一股悲天憫人又肅殺決然的氣息彌漫開來。山谷風嘯,一時仿佛也為之沉寂。
李莫愁聽著他這番慷慨沉凝之,心頭巨震,方才那一腔嘲諷揶揄之意頓時冰消瓦解。
她這一輩子,殺人只是為了自己,為了心中那永不化解的怨恨,與鹿清篤這般慈悲為懷為蒼生計的擔當全然不同,這如何不讓李莫愁心懷震撼?
一時間不知該說什么的李莫愁,只能岔開話題,指著那即將消失在林莽中的花豹背影,語氣復雜的道道:“你再這般慷慨陳詞下去,只怕你那‘豹大姐’真要溜之大吉,再無蹤影了!”
“它?”
鹿清篤目光灼灼地投向花豹遁逃的方向,嘴角浮現出一抹成竹在胸的笑意,“仙子放心,它跑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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