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大火已成燎原之勢,燒得蒙古此處屯糧之所半邊天都紅了,鹿清篤深知“疲敵擾敵”的戰略目標已然達成。當下更不戀戰,手中長劍挽了個劍花,蕩開幾支射來的冷箭,口中發出一聲清脆的呼哨:“風緊!退!”
眾高手聞令而動,當即由方才的狂攻轉為疾退。他們身形矯捷,高躥低伏,一個個使出看家本領,如同穿花蝴蝶般撤離戰團。
蒙古士兵此刻心膽俱裂,眼看賴以生存的糧草火光沖天,濃煙滾滾,哪還有心思追擊?
只留下小部分人向撤退的中原武者射著零星的箭矢,大部分則如同沒頭蒼蠅般亂撞,拼命提桶救火,絕望的呼喝與火焰燃燒的噼啪聲交織成一片混亂的樂章。
待得遠處蹄聲隆隆如雷,蒙古大軍真正的精銳援兵卷起漫天煙塵趕到時,整個燃燒的糧草大營已成一片煉獄火海。而鹿清篤一行人,早已借著夜色的沉重帷幕,化作幾十道飄忽的青煙,徹底消失在曠野的荒草亂石之間。
山梁之上,夜風微涼,吹拂著眾人的衣襟。火光映照下,朱子柳立于高處,遙望著遠處蒙古營盤那片沖天的火幕和沖霄的煙柱,他輕捋頜下疏朗的胡須,眼中閃過一絲快意,朗聲笑道:“此一炬烈焰,燒去的不止是谷米草料,更是蒙韃數萬大軍十日之需!看其兵鋒,至少也得遲緩七八日方可進逼襄陽了!”
一旁的郝大通正盤膝于地,由同門師妹孫不二以金瘡藥和布條處理他手臂上那道深可見骨的箭創,雖疼得額頭滲汗,卻仍是豪邁大笑:“哈哈哈!痛快!痛快!此番全賴朱兄身先士卒,潛如鬼魅,這頭功,合該歸于朱兄才對!”
朱子柳聞卻連連搖頭,神色真摯:“廣寧真人此差矣!若非鹿道長與諸位同道在正面浴血纏斗,將那千夫長統率的精銳死死吸在營門,更不惜以身犯險佯攻糧草,逼得蒙古守軍陣腳大亂,無暇他顧,朱某與手下弟兄縱有三頭六臂,又豈能這般輕易地潛入虎穴深處,點起這場焚天大火?”
眾俠士雖多帶傷,衣衫染血,有人甚至氣息微促,然此刻火光映照下,人人臉上皆浮動著激戰后勝利的豪情與興奮。
燒掉蒙古大軍一處重要命脈,足以令這群血性漢子感到不負此行!唯有鹿清篤,眉頭卻越鎖越緊。
他目光沉靜如水,掃過一張張亢奮的臉,又望回那片尚未熄滅的火海,聲音低沉:“諸位且莫過于欣喜。此番行動,實比我等事前料想更加兇險艱難。韃虜軍令如山,應變奇速,若非見機得早,我等傷亡恐難估計。是我之前太過輕看這縱橫天下的蒙古精兵了。”
是夜,不僅是鹿清篤這一隊大功告成。
據次日楊過傳回的最緊急軍情飛報,洪七公所率的那隊奇兵,亦是奇功一件!老叫花率領手下一眾好手,憑著神鬼莫測的身手和對山川地勢的爛熟于心,如毒蛇般繞開了蒙古重兵把守的明水源,專挑了幾處隱蔽的溪流源頭和備用馬槽蓄水池,將攜帶來的諸多“珍稀物品”不管什么毒芹汁、強力蒙汗藥、摻了巴豆粉末的藥粉等等等等……毫不吝嗇地“饋贈”給了即將成為蒙古大軍解渴之源的水流之中。
楊過在密報中的描述極其生動傳神,連鹿清篤看了都忍不住嘴角抽搐:“據暗中探查,今日清晨起,至少三處被照顧到的蒙古營寨中,直是‘人屎與馬糞齊飛,污水共血尿一色’!兵卒滿地打滾,戰馬焦躁嘶鳴,營區內外臭不可聞,軍心惶惶不可終日,戰力十去其七八!”
此消彼長。鹿清篤這“敵后攪海”的奇策,如同幾記精準的重拳砸在蒙古大軍身上,硬生生拖緩了他們那原本如洪流般勢不可擋的南侵步伐!為襄陽贏得了極其寶貴的時間窗口!
襄陽城外,黑壓壓的難民隊伍,如同從破碎土地上蔓延而來的灰色潮水,在鹿清篤等人的行動下,爭取到了逃入襄陽避難的時間,不至于如原著中那樣,被蒙古人抓獲,被逼著在大軍之前趟路攻城,致使襄陽守軍處處被動。
每日都有無數面黃肌瘦、扶老攜幼的百姓從四面八方涌來,祈求進入這座象征著生機的孤城。
起初,襄陽安撫使呂文煥憂心忡忡,深恐敵軍細作-->>混雜其間,竟下令緊閉城門,任憑城外哀鴻遍野,哭聲震天也置之不理。
此事很快便傳到東邪耳中。這位性情乖戾的老俠,素來不將官府放在眼里。那日他飄然而至城樓之下,抬眼望了望樓上面色惶恐的呂文煥,以及自己那個不斷好勸說的女婿。
黃藥師也不多,喊了一聲呂文煥的名字,待他看向自己之后,只冷然伸出右手中指,對著呂大人那匹立于城下、裝飾華麗的坐騎輕輕一彈——
“嗤!”
一道細微到幾不可聞的破風聲過!
“唏律律!”那匹神駿的戰馬,竟如同被無形的巨錘當胸砸中,慘嘶一聲轟然倒地,口鼻溢出黑血,四蹄抽搐了幾下便不動了!
“開,開……快開城門!迎百姓入城!不得有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