檻兒其實也不認識這位秦醫吏。
她只是聽過這個人。
雖然時間隔得很久了,但因著那件事當初鬧得比較嚴重,所以檻兒一直記著。
上輩子今年的五月。
元隆帝突發腦耳眩。
此病是本朝皇室首例高難度疑難雜癥,病名也是元隆帝的這場病之后才有記載的。
起因是元隆帝五月初的某天早朝上,和朝臣議著議著事忽從龍椅上栽倒。
當場無法站立,嘔吐不止。
眾人驚駭萬分。
具體發病細節檻兒不甚清楚,因為皇帝的御脈案屬內廷機密的重中之重。
即便上輩子后來她成了皇后,在沒經特許的前提下也不能隨便翻看。
檻兒只知曉起初負責給元隆帝看診的柳院判和其他御醫,診斷其為肝風內動、痰濕上擾引起的眩暈癥。
眩暈癥可大可小。
往小了說可以是風邪入體、長期久坐久蹲,亦或是勞累過度,空腹虛乏所致。
這種通常只要暫時調整飲食,喝上幾服湯藥,平時再多注意保養即可。
但往大了說。
眩暈癥往往可能是中風的前兆。
自是沒有人敢一上來就說皇帝要中風了,真這么說了怕是腦袋就沒了。
加之元隆帝之前沒發過這病,所以剛開始御醫就將其當做尋常眩暈癥治。
然而湯藥喝了大半個月,針也一直有扎。
御膳房更是變著法子照御醫的方子給元隆帝做膳食,可惜元隆帝的病非但沒有好轉,反而愈發得嚴重了。
重到什么程度呢。
重到他睡覺翻身,日常仰頭低頭都會暈,有時批閱著奏章忽然就倒在御案上了。
這種情況一直持續到六月,前朝后廷人心惶惶,朝中局勢也有了動蕩的趨勢。
檻兒當時剛晉奉儀不久,這些消息是小福子到外面溜達回來告訴她的。
御醫們為元隆帝的病如何提心吊膽不得而知,但元隆帝的脾氣一日比一日暴躁卻是前朝后宮人盡皆知的事。
而太子當時本就頗受元隆帝猜忌,那兩個月里儼然身處水深火熱之中,幾乎天天都要被叫去挨一通罵。
如此,踏足后院的次數本就少的太子那段日子更是一次都沒來過后院。
而太子的境況一艱難,東宮就艱難,東宮一難后宅女眷又哪能幸免得了。
不夸張地說,噴嚏到了嘴邊都得憋回去。
直到六月中旬。
在老家丁憂的莫院判被奪情召回。
也不知莫院判期間做了什么,總歸最后是他和太醫院一個不入流的醫吏一起,把元隆帝給治好了。
此醫吏便叫秦守淳,嶺南思明府人士。
據說治療之法最開始是秦醫吏提出來的,之后元隆帝的養護也是他在負責。
然而元隆帝的病是治好了。
莫院判的老父親卻在此期間因突發疾病未能及時救治,不幸離世了。
莫院判沒能見著母親最后一面。
也沒能送父親最后一程。
之后莫院判便病倒了,沒多久也病故。
雖說于朝廷命官而,國事大于家事。
但丁憂期間特召有違孝道不提,關鍵期間莫院判的父親因救治不及去世了。
從人倫道義上講就說不過去。
所謂“不殺伯仁,伯仁因我而死”,盡管元隆帝超格追贈了莫院判與其父。
也補償了莫家。
但元隆帝還是被彈“以私害公,以權亂禮”,在史書上也被記了一筆。
這種情況,代元隆帝下旨的太子當然撇不開關系,太子被彈未盡勸諫之責。
同時東宮詹事府失察圣德,太子三師三少也落得個教輔無方之責。
雖然太子有補救,但這件事后來還是成了睿王害太子被幽禁的另一個把柄。
盡管睿王現今已成了庶人被幽禁在十王府,元隆帝貌似對太子的態度也變了。
但到底是一樁人倫慘劇。
檻兒不想莫院判抱憾而終。
不想元隆帝遷怒東宮,也不想太子受難,累及她和后院一眾人也要戰戰兢兢一場。
再者,若是能辦成這件事于太子而也是助力。
轉瞬之間心思百轉。
檻兒咳了咳。
故作神秘對瑛姑姑道:“到時候就知道了,但姑姑你千萬別讓人看出你是裝的。”
“不然我們……”
她拿手往脖子上一劃!
瑛姑姑嚇一跳,可想到檻兒歷來不是無的放矢之人,她這么做必然有理由。
于是瑛姑姑鄭重應下。
擔心主仆二人密謀太久,容易讓人起疑,檻兒便暫時沒再多說別的。
下午歇過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