瑛姑姑不久前打翻的那盅湯早讓人收拾了,喜雨重新跑一趟膳房,寒酥和跳珠奉上茶點后悄然退出暖閣。
屋中只留了瑛姑姑。
海順則照舊立在太子一側的角落。
短暫的沉默后,檻兒看向太子。
“您、都聽見了對嗎?”
駱峋:“嗯。”
檻兒抿抿唇。
沒有馬上接話。
她敢將事情報給太子,自然不是莽撞之舉。
上輩子她都快坐到太后的位置了,跟了這人一輩子這件事也沒被牽扯出來。
足以說明要么瑛姑姑當時真沒留下任何蛛絲馬跡,要么就是這人知而不宣。
檻兒更傾向于后者。
不是不信瑛姑姑,而是兩輩子她們在今日之前都不知道暗害她的是望晴。
也就是說。
熟知整件事的望晴。
前世是沒有被瑛姑姑除掉的,可事情卻直至檻兒臨終都沒被扯出來。
是望晴守口如瓶了嗎?
不見得。
望晴入宮之初簽的也是死契。
換而之,前世檻兒盛寵的每一段時期望晴都在宮里,宮人不可喚主子名諱,但不代表眾人不知道主子名諱。
就像上輩子瑛姑姑便是聽說了檻兒的名字,才會想方設法來了她跟前。
所以前世,望晴也必定知道檻兒受寵。
而像望晴那般幾句話就能被人動搖的,檻兒不信她能平衡,能禁得住誘惑。
要知道上輩子檻兒可擋了不少人的路,見縫插針地想要對付太子的也不少。
望晴這么大一個漏洞。
怎么可能不被人發現并利用呢?
所以只能是太子或是成了慶昭帝的他,知道了這件事且被他壓了下來。
之前金承徽構陷她的那次。
檻兒因著沒想起這件事,才會不確定太子會不會如了金承徽和曹良媛的愿,介意她和誰有染的這種謠。
如今檻兒想起這件事了。
她便確定了。
太子不會介意,至少類似上回那般的謠和她被人坑害的往事,他不會介意。
這也是檻兒會同意瑛姑姑的主張,把望晴誣她清白一事報給太子的原因。
望晴恐怕死也不會知道,檻兒僅在得知真相的瞬間便想通了其中關節。
不過篤定歸篤定,面上自是不能這般表現,因此檻兒抓著太子忐忑地看他。
也沒說話,就這么躊躇地看一眼、兩眼。
駱峋慣是不喜形于色,也叫人一時看不出他什么心思,和檻兒對視片刻。
他看向瑛姑姑。
“說吧。”
約莫過了一刻鐘。
瑛姑姑陳述完了當年她所知曉的整件事的實情,也是沒必要再瞞,更不想瞞。
望晴謀害皇孫死不足惜。
如果不是檻兒想弄清和此女之間可能存在什么淵源,根本不會留她至此。
如今知道了望晴對檻兒做過那樣的事,瑛姑姑只恨不得把人千刀萬剮了!
說完了事,瑛姑姑恭敬鄭重地拜下。
“奴婢擅殺內侍,違逆宮規律法,甘愿領罰,但請殿下明鑒,宋良娣在廣儲司時素來兢兢業業,慎重其事。
奴婢以性命擔保,宋良娣此前不曾與人交惡,與他人往來從無非分之舉。”
“當時奴婢尋至孔喜德住處,對方剛從昏迷中醒來,正是良娣竭力抵抗之證。
廣儲司首飾庫宮人內庫管事蔣明祥可作證,宋良娣清譽未玷,無辜受屈。”
“奴婢罪無可赦,但求殿下明察秋毫為良娣主子做主,還良娣一個公道!”
大抵是出于對這件事本能的厭惡和恐懼,檻兒的腦子才自發忘了這事。
而上輩子鄭氏在她身邊安排了人,致使望晴沒有被調到她跟前伺候。
自然而然沒有這樁事激起檻兒的記憶,也就不知瑛姑姑竟為她做了這么多。
檻兒剛剛還在想瑛姑姑怎么處理的那下流奸滑的老太監,沒想到竟是為她……
檻兒一下子紅了眼,不待太子開口,起身護到瑛姑姑身前朝太子跪下。
“殿下明鑒,姑姑之罪責在于妾身。”
“若非姑姑相救,妾身早遭奸奴脅迫投井明志了,懇請殿下、懇請殿下看在妾身近一年微末服侍的份上……”
“起來。”
話沒說完,太子打斷了她的話。
接著眼前也多了一只大掌。
檻兒抬頭,淚眼婆娑的。
“殿下……”
駱峋看著懸在她睫羽上將落不落的兩滴淚,頭一回無奈地在心中嘆了口氣。
“月子期間哭個什么?起來。”
他不提坐月子還好,一提檻兒的眼淚反而收不住,也是她生產完才半個多月。
正處于常見的月子愁期間,時不時便會克制不住地低落恍惚,哭笑無常。
加之剛想起那么一件令她作嘔的舊事,當著太子的面,檻兒便克制不住地委屈了。
大抵是知道他不會介意,加上這件事已經讓他知道了,沒辦法瞞住了。
且檻兒在外人眼里終歸年紀不大,她總得對這件事表現出該有的態-->>度。
于是,檻兒不忍了。
手往太子掌心一搭,人便哭了出來。
“當時恭房好黑,我怕有鬼追我……我頭也不敢回地沖了出去,外面月亮大,誰知我剛松口氣就挨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