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房睡?”
陸津州臉上的表情,瞬間凝固了。
他整個人僵在那里。
前一秒鳳眸里翻涌的情欲,像是被一盆冰水從頭澆下,熄得干干凈凈。
只剩下不敢置信。
姜窈仰頭看著他,狐貍眼里全是得逞的笑意。
她就喜歡看他這副冷靜自持的面具被自己親手撕裂,露出底下手足無措的純情模樣。
這男人,戰場上殺伐果決,到了她這兒,純得像張白紙。
逗弄他,簡直是人生一大樂事。
陸津州終于從石化中回過神,他扣著她腰的手臂猛地收緊,將她更深地按向自己滾燙的懷里,那力度,像是要把她揉進骨血。
他沒說話,但那灼熱的體溫和驟然粗重的呼吸,已經替他回答了一切。
分房睡?
做夢。
第二天,姜窈第一次踏進了京大的校門。
八十年代的大學校園,古樸,安靜,充滿了書卷氣。姜窈穿著自己設計的簡約白襯衫和煙灰色闊腿褲,在一片藍、黑、灰的人潮中,成了最扎眼的那個。
一路上,無數視線投射過來。
有好奇,有審視,還有毫不掩飾的驚艷。
姜窈對此全盤接收,內心毫無波瀾,甚至還有點想笑。
蘇文煜教授的課堂在主教學樓三樓。
姜窈到的時候,階梯教室里已經坐了不少人。她找了個靠后的位置坐下,安靜地等待上課。
蘇教授這節課講的是西方服裝史。
當他講到緊身胸衣對女性身體的摧殘時,周圍的學生都在奮筆疾書,唯有姜窈,雙手環胸,靠在椅背上,用一種審視和驗證的姿態在聽。
這些理論,她比任何人都熟悉。她來這里,不是為了學習,是為了印證,為了在這個時代,找到自己專業坐標。
課堂討論環節,氣氛活躍起來。
一個戴著厚底眼鏡,梳著三七分油頭的男同學站了起來,慷慨陳詞。
“蘇教授,我認為,服裝的演變并非都是進步的!就說現在社會上出現的一些奇裝異服,過于暴露,有傷風化,完全背離了我們勤儉樸實的傳統美德!這是精神上的墮落!”
他引經據典,辭激烈,引來不少同學的點頭附和。
姜窈差點沒忍住翻個白眼。
都什么年代了,還在這兒搞穿衣綁架。
她舉起了手。
蘇教授點了她的名。
姜窈站起身,整個教室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她身上。
“這位同學的觀點,我不敢茍同。”她的聲音不大,但足夠清晰,“首先,服裝是社會文化的載體,它的演變,根植于生產力的發展和思想的解放。將所謂的‘傷風敗俗’與服裝本身掛鉤,是本末倒置。”
“其次,你說暴露。請問標準是什么?在唐朝,女子可以穿坦領,露出一片胸口,那是盛世氣象。怎么到了現在,露出胳膊和腳踝,就成了精神墮落?”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點。女性穿什么,不應該由任何人來定義。當一個女性,可以自由選擇遮蔽或展現自己的身體時,這恰恰是社會進步和個人意識覺醒的體現。我們討論的,不應該是傷風敗俗,而是選擇的自由。”
一番話,擲地有聲。
整個教室鴉雀無聲。
那個男同學被她說得面紅耳赤,張了張嘴,一個字也反駁不出來。
“說得好!”蘇教授猛地一拍講臺,看向姜窈,滿是欣賞,“觀點新穎,邏輯清晰!這才是做學問該有的思辨精神!”
他當場宣布:“下一個課題,我們就來討論——論的確良在當代生活中的美學困境!我提議,由姜窈同志,擔任課題組長之一!”
話音一落,一道充滿敵意的視線,從前排射了過來。
姜窈抬眼看去,是一個穿著白裙子的女生,長相清秀,但此刻正用一種極度不滿的表情看著她。
是周曉月,班里的學習委員,也是高干子女。
姜窈讀懂了她表情里的潛臺詞:你一個不知道從哪兒冒出來的社會人士,憑什么?
呵,經典的學院派優越感。
姜窈無所謂地聳聳肩,直接無視了對方的挑釁。
接下來的幾天,姜窈白天去京大旁聽,晚上就在家里的燈下啃書。蘇教授推薦的那些服裝史和美學理論書籍,很多都是外文原版,啃起來相當費勁。
周曉月的小動作也開始了,她聯合了幾個同學,在課題討論中有意無意地孤立姜窈。
姜窈懶得跟這些象牙塔里的學生們玩心眼。
她有她的主戰場。
深夜,客廳的燈還亮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