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聿把小崽子抱過來,放進顧窈懷里,然后從后面把兩個人一起抱住,一家三口陷入沉沉的夢境。
自皇上下旨賜女子軍正式規制,金印朱批昭告天下后,朝堂上明面上的反對聲確實日漸消弭。
那些曾拍案怒斥“女子安能執戈”的老臣,或是以“陰陽有別、綱常難違”上書的官,見圣意已決,便暫斂了鋒芒,可眼底的不以為然與暗地的盤算,卻從未停歇。
戶部撥給女子軍的冬衣糧草,雖數額未減,布料卻摻了粗麻,棉絮也蓬松不足;兵部核準的兵器甲胄,交付時竟多有銹蝕缺口,問及便是“庫房存貨短缺,暫以次充好”。
更有甚者,暗中授意地方州府,克扣女子軍招募新兵的糧餉,散播“女軍難成氣候,遲早解散”的流,妄圖從根基上動搖這支剛站穩腳跟的隊伍。
可這般明里暗里的刁難,非但沒能磨平女子軍的志氣,反倒激出了她們骨子里的韌勁。
軍中姐妹都知道自己無背景可依,唯有實打實的功績,方能站穩腳跟。
于是她們只有付出比男兵超脫十倍的努力,這些姑娘們非但沒有被刁難他們的人打倒,反而憑著這股不服輸的勁頭,在半年內屢立奇功。
捷報傳回京城,滿朝震動。女子軍的名聲,也隨著一次次功績傳遍四方,越來越多的女子主動投軍,連京中勛貴家的女兒,也哭著喊著要入營歷練。
朝臣們眼睜睜看著女子軍羽翼漸豐,聲勢一日盛過一日,先前的刁難與流如同石沉大海,反倒讓這支隊伍愈發堅韌。
他們雖心有不甘,卻偏偏無計可施——皇上下旨欽定的規制擺在明處,女子軍屢立奇功的捷報傳遍朝野,百姓交口稱贊,此刻再想發難,便是與圣意、與民心為敵。
那些曾聯名上書的老臣,常聚在朝房暗嘆,指尖叩著桌案卻想不出半分對策。
連著商議了好幾天,終于有人想出了一招釜底抽薪的對策。
女子軍多是出身尋常人家,或是夫家不允、或是爹娘牽掛,最軟肋便是身后的家人。
先是幾位老臣暗中授意下屬,差人去往各州府,找到女子軍將士的親屬,或是曉以“綱常倫理”,說“女子拋頭露面執戈,有辱門楣”;或是危聳聽,謊稱“軍中苦不堪,死傷無數”,甚至拿出偽造的“傷亡名錄”,逼著爹娘去營中喚回女兒,逼著丈夫去軍中休棄妻子。
不過半月,女子軍大營外便擠滿了啼哭的家屬。有白發老婦跪在營門前,哭喊著“我的兒啊,跟娘回家嫁人”;有年輕男子揪著妻子的衣袖,怒聲道“你再執迷不悟,便寫和離書”;更有婆母帶著宗族長輩,堵在營門罵罵咧咧,指責女兒“不孝不賢,敗壞家風”。
營中將士人心浮動,他們不是沒想過要反抗,只是身為女子,從小就被規訓成這個社會需要的模樣,很多人不是不想反抗,而是不敢反抗。
“未嫁從父,既嫁從夫,夫死從子”這簡單的幾個字,幾乎就可以囊括大多數女子的一生。
對他們來說,上戰場殺敵刀光劍影都不如這群家人帶給她們的壓力可怕。
燕庭月聞訊趕到營門時,正見一位小姑娘被爹娘拉著哭倒在地,手中的劍摔在地上發出清脆的聲響。
父母要強行帶她回去嫁人,小姑娘仿佛是嚇慘了,已經忘了她會武功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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