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發炮彈從船上方掠過,船上的護盾短暫閃爍了一下,正維系護盾的學者小姐回過頭,有些擔憂地看了那個方向一眼。
優雅像獵豹一樣的貓人小姐正擋住她的視線,并將手中大劍劍尖抵到甲板上,蹙著眉頭向那個方向看去,低聲開口:
“別害怕,他們還在后面,沒有射擊角度。”
姬塔勉力點了點頭。
甲板另一面,巴金斯正在與女海盜交談,而云層中一閃而過的暈光顯然引起了兩人的注意。
“這是小姐交待的東西……”
凱瑟琳作了個打斷的手勢,兩人皆向那個方向看去,經驗豐富的水手長甚至瞇起眼睛。
羅塔奧人還有增援――誓庭夸張的船首上裝飾正發出反光,云層中像是打開了一道門扉,三艘較大的戰艦正從其中穿行而出,其后是兩艘較小的船。
凱瑟琳立刻回過頭,船只前方的渦流中猛然出現了一個缺口,巴金斯立刻指著那個方向道:
“船長女士,看那邊!”
“是出口。”凱瑟琳立刻回過頭:“左滿舵。”
傳令的水手聲嘶力竭地將口令傳達下去:“左滿舵!”
船身猛然一震,七海風暴號與閃耀銀幣號一前一后穿過了那道云層之中的缺口,所有人都只感到眼前一暗――一座空島的陰影橫在所有人面前。
強烈的光線變化令人們不適地閉上眼睛,像從午夜一下過渡到正午,耀眼的陽光從頭頂上傾瀉而下。
水手長閉著眼睛,聽到云層上方正傳來震耳欲聾的轟鳴,巴金斯甚至可以分辨出那是哪一種艦炮的聲音。
島嶼的陰影遮住了上方的艦隊,但凱瑟琳還是一下反應了過來,“這是他說的那個地方,”她一下激動了起來,“這是沃―薩拉斯提爾!”
“凱瑟琳女士,趁羅塔奧人還沒追上來,先躲到島嶼下方陸緣山脈的陰影之中去。”
巴金斯睜開眼睛,再一次開口道,“別忘了艾德說過,上面也是誓庭的人,還不清楚兩邊究竟是敵是友。”
凱瑟琳默默點了點頭。
女海盜正仰頭看著那片陰影,眼中像跳動著兩團翠火:“那就是海盜們的霸主之證……”
水手長搖了搖頭,他并不相信憑借一座浮空要塞就可以令諸海空盜授首的傳說,那位銀海海盜王的暮年,似乎也沒那么風光。
大約半個鐘頭之后,空間之中才再一次產生了三道渦流,三艘誓庭的巨艦從中緩緩駛出,接著是兩艘較小的快速帆船。
然后才是那支一直追逐著閃耀銀幣號的分艦隊,同樣是三艘大船,與一條小船,六艘羅塔奧人的巨艦在空海之中一字排開,鍍金的船首在日光下閃爍耀眼的光芒。
軍官巡視了一圈,也沒找到追蹤的獵物,不得不如實匯報,不過艦務官看起來似乎已并不在意這一點。
騎士與教士們正聚集在一側的甲板上,用望遠鏡觀察上方的島嶼,大主教比對著卷冊上的記載,很快得出了結論:
“這就是那個地方――”
“和歷史記載中一模一樣。”
一眾竊竊私語的聲音中,瑪爾蘭圣誓號艦長巴爾多瑪?艾森凱茨不由皺了皺眉頭,一錘定音道:
“前往托洛格-瑪洛區,那里或有可以停靠的港口。”
鋪陳金紅色長毯的甲板上,所有聲音都安靜下來,不僅僅是因為發人是艦隊的指揮官,更是因為巴爾多瑪是安德森教區的主教。
也是此行唯一一位權杖主教。
“大人,那些雇傭兵。”
“不必管他們。”
巴爾多瑪輕輕搖了搖頭,從他養女處,他早已知曉那些人的身份。
誓庭與圣子并非敵對關系,但他也并未站在騎士團與眾星之柱一方,只是此行誓庭有更重要的任務。
作為重要教區的主教,他也不打算在這時候向對方攤牌――
巴爾多瑪向身后看去,那里陰影處仿佛站著一個人,臉色蒼白得像是吸血鬼,但若方a在這個地方,一定會認得出對方的身份:
流浪者,阿爾特。
“科貝爾弗利克先生,記得你的約定。”
“放心,”黑暗中那道陰影聲音沙啞卻從容地答道,“你們皆知我的身份,若這世界上還有一人可以解除你們身負的詛咒,那么非身負龍血的我莫屬。”
“為了取得眾位的信任,我也從不諱談自己的目的,”阿爾特呵呵笑了兩聲,非人的笑聲仿佛銼刀刮擦金屬,令人不寒而栗:
“龍血之咒永恒不滅,但新舊交替是歷史的必然,當我成為此世之龍王,那么利夫加德施與眾位身上的金血之詛咒,自然會煙消云散――”
“而這,也就是詛咒唯一的解。”
他的聲音仿佛比巴爾多瑪更具魔力,令甲板上的氣溫都下降了兩度,大主教忍不住皺了皺眉頭,但一片鴉雀無聲中,卻有一個聲音問道:
“那之后呢?”
化名科貝爾弗利克的阿爾特向那個方向看去,提問的仍是那個年輕人――布蘭德巴爾德家的傻子,岡瑟。
年輕人看起來并不傻,只是有些沉悶與木訥,他穿著騎士侍從的服飾,外面套了一件胸甲,寡少語,但很少有人將其看得透。
連巴爾多瑪都看不透這個年輕人,外面傳聞他是自己養女的小跟班,他正是看著這一層關系才帶上這個年輕人的。
有一位主教照拂,這個‘傻子’在艦隊中自然沒受什么挫折,只是對方發不討人喜,因此也沒多少人愿意與之打交道。
就這樣,這個年輕人天然被孤立起來。
但只有巴爾多瑪自己清楚,真相并非如此,作為安德森教區唯一的權杖主教,他從未下過什么多余的命令。
這個年輕人是自己的養女介紹來的,不過巴爾多瑪很清楚,自己的養女有許多秘密,有一些連他都未必能知曉。
因此巴爾多瑪此刻只是略微皺了一下眉頭。
阿爾特呵呵輕笑一聲:
“……你擔心已逝之敵必將重返?呵呵,這又有什么所謂,年輕人。古老的預早有預,已有之事必將再有。”
“龍血永恒不滅,黑暗的心臟搏動不息,不是我,也會是別人。或許未來,又會有人踏上屠龍的道途,再一次痛飲龍血,手刃惡龍――”
“只是那時,各位中的某一位會再一次來背負起宿命的輪回,承受龍血的詛咒么?”
阿爾特玩味地看著這些人,他知道昔日的英雄之后已經墮落,千年的詛咒消磨了一切雄心壯志,讓他們對于榮耀避之不及,宛若蛇蝎。
倒是那個年輕人,讓他同樣有些看不透,不由謹慎了一些,收起了戲謔的口吻:
“何況說不定我拿到力量之后,首先轉頭要對付的就是陰影之主,那也是你們的敵人,黑暗眾圣中最尊敬的一位,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不是么?”
巴爾多瑪搖了搖頭。
這位主教手握權杖,冷靜地開口道:“你與我們的約定僅僅只是解除詛咒,科貝爾弗利克先生,至于其他的,我們并不關心。”
他藍灰色的眼睛看著這個自稱來自于寶杖海岸的流浪者,“如果有一天你成為惡龍,或者是墮入黑暗,那我們自然是敵非友。”
阿爾特只是笑了笑。
而岡瑟?布蘭德巴爾德聽完主教的回答之后,也點了點頭回到了人群之中,他的態度,倒像極了那些古板的古訓騎士。
不過一介騎士侍從而已,巴爾多瑪看著這一幕忍不住直皺眉頭。
……
三百余年過后,圣焰之誓的道途已然隱沒,誓庭光輝已不再復,但同一批人,身著同樣的戰袍,再一次重返故地。
只是沃―薩拉斯提爾城內,此刻同樣有一位權杖主教正在率軍奮戰,后來成為十二圣誓之一的貝蕾爾?烙約已然從后方得知有一支奇怪的艦隊抵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