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少蘭是城里人,從小有父母寵,哥哥姐姐護著,沒餓過肚子,沒吃過苦。跟著許西州隨軍之后,地點偏僻,氣候惡劣,食品單一,洗衣做飯照顧孩子事事要自己動手,孫少蘭是有過后悔的。
崇拜和過日子是兩碼事。
好在許西州勤快,他也是真心喜歡孫少蘭的,只要他在家,洗衣做飯照顧孩子,他都搶著做。
發了工資除了給老爹五塊,剩下的全部上交,還托戰友郵寄當地的特產,搞各種各樣的票據,就是為了妻女能過的好一點。
可以這么說吧,許西州未必是最好的,但他拿出來的是他能給予的最好的。
許西州是真心疼媳婦的,孫少蘭不想再生孩子,在重男輕女的當下,他也頂住家里的壓力答應了。
如果日子一直這么過下去,仍然算的上幸福的一家三口。
可某一天,許西州在一次規模戰役中身負重傷,搶救無效犧牲,孫少蘭的生活完全變了。
她只得拿著撫恤金,帶著許淮寧離開部隊,回到了許西州的老家。
對于孫少蘭來說,她不是失去了一個丈夫,女兒失去了一個父親這么簡單。而是從此以后她失去仰仗,再也沒有人幫她洗衣做飯照顧她和孩子了。
這幾年她都失去了自我生存能力了,她就有了改嫁的打算。
那時候三叔許西塘娶妻困難,許爺爺有讓他和嫂子一起過的打算,但孫少蘭拒絕了。
不是說她對許西州有多深的感情,而是……農村她是一刻也待不下去了。
還算有點當媽的樣子,撫恤金只拿了少許的一部分。
“她改嫁的那個廠領導,前妻是病死的,家里三個孩子,最大的只比三姨小八歲。”
王臨風語氣平靜,就是在陳述一個事實,“她嫁過去后,很快生了周小優,對前頭三個孩子也不錯,一點不耽誤人家恨她,不待見她。所以那個男人一死,她和小優就被人趕出來了。”
許淮寧扯了扯嘴角,“我不想說狠話,可我還是想說,報應。”
王臨風點頭,“你這么認為不怪你,但她現在快死了,癌癥晚期,醫生說她最多半年。”
許淮寧面無表情:“所以呢?”
“她沒求你去見她。”王臨風直視著她,“她只是托我告訴你,她說沒有對不起誰,唯獨對不起你和你爸。”
許淮寧忽然笑了,笑得眼眶發紅,“對不起?十幾年不聞不問,現在要死了,輕飄飄一句對不起?她的母愛真廉價。”
王臨風沒接話。
“王老師,你知道我最恨她什么嗎?不是她丟下我,而是她連我爸的墳都沒去過一次,我爸到死都以為她會好好養大我。”
“可她呢?改嫁、生女,活得心安理得,現在要死了,才想起還有個女兒?”
王臨風沉默良久,最終站起身,“話我帶到了,你怎么選,是你的事。”
許淮寧沒挽留,等王臨風走到店門口,她才說道:“告訴她,我不恨她了。”
王臨風腳步一頓,轉身望著許淮寧,“你原諒她了?”
“沒有,我只是不恨她了,因為恨她,都是在浪費感情。”
——
孕期四個月,許淮寧就有些顯懷了。
她給自己也做了兩身孕婦裝,腰部能松緊的,放一放過兩個月還能穿。
因為這兩件孕婦裝,還在家屬院招攬兩筆生意,這就是模特的力量。
現在除了劉衛紅,還有齊連長愛人簡荷也在幫許淮寧做衣服。
簡荷二十四五歲,大女兒上育紅班了,二胎剛三個多月,還沒生。為人老實巴交的,劉衛紅看好她,許淮寧也就同意了。
謝婆子鬧的那一次,簡荷懷孕了還攆出去了好遠。
私人定制的衣服,就不能弄臟了,品相不好,也影響口碑。
陸沉舟利用了兩個晚上,把貯藏室打掃了出來,頂棚都釘上了棚布,墻面用連環畫貼了一圈。
通了風換了氣,陸沉舟和成連長一起,把劉衛紅和簡荷的縫紉機都抬到貯藏室了。
這么一來,外人接觸不到,也不用擔心臟了的問題了。
劉衛紅算是管理者,質量什么的都是她把關,許淮寧跟她講好了,以后每個月給管理費五塊,也叫操心費。
裁下來的大塊布料要給客戶帶回去,小塊的許淮寧就抱給她們了,能接成圍裙包袱頭花之類的,長條能做拖把。
到了老百姓手里,什么都有用。
做成的拖把放在制衣店里賣,頭花回收了當贈品,反響也挺好的。
時間來到了三月底,陸沉舟比武結束,有幾天的假期,他決定回家一趟。
許淮寧自然也要回去的。
還真是巧了,許淮寧所需要的布料,都是王峻淘的,又送過來的,這一次剛好可以蹭車。
兩個人輪流開車的話,十多個小時就到了。
許淮寧不在,制衣店就要停擺了,好在王臨風上一次來留過電話,許淮寧就請他代幾天班。
對客戶來說,這是賺了。
誰也不知道這次回老家會發生什么樣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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