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貴妃微微皺眉,卻不好說什么。
“皇后既然不舒服,臣妾等著娘娘就是。”
兩刻鐘后,就在貴妃等得不耐煩之際,一陣咳嗽聲由遠及近。
眾妃立馬起身。
謝貴妃整理儀容,扶了扶頭上七翟金步搖,鄭重以待。
隨著珠簾掀開,宮女們扶著一婦人卻出來,藥味也隨之縈繞殿內。
皇后只一襲淡色常服,滿臉疲憊虛弱,腳步虛浮得似乎立馬便能倒下去。
只從內殿出來,走到皇后寶座上的距離,似乎已經耗干了她所有的精力和氣血。
謝貴妃望著精心打扮明艷逼人的自己,再看向前頭隨時都可能會被病痛折磨帶走的女子,有一瞬間的恍惚。
這就是父親和叔伯們要她對付的女子嗎?
可她看起來,連活下去似乎都很艱難了,她真的是瑯琊王氏在后宮的推手,殺死了那么多的嬪妃和皇嗣嗎?
上頭皇后微弱溫柔的聲音傳來,“都坐吧,不必拘禮。”
貴妃恍惚著坐下身來,下意識望向她。
對方也正看過來,四目相對時,皇后淺淺一笑,眼里的欣賞做不得假。
“果然是明媚又動人,難怪陛下和太后都喜歡。蘭心,將送子觀音像取來。”
一聽是“送子觀音像”,謝貴妃當即警鈴大作。
淑妃的小公主生產不易,似乎就有這玉像的功勞!
“這玉像,本有兩尊,一尊給了淑妃,助她誕下小公主。”說起小孩子時,皇后眼角眉梢都是甜膩的喜意,看過來的視線便被柔和慈愛上不少,“這另一尊,本宮送給你。愿你能早日替陛下誕下皇嗣。”
她反復打量皇后,卻見她十分自然從容,半點算計沒有的模樣。
謝貴妃收下心中疑惑和思量,起身謝賞,“多謝娘娘賞賜。”
皇后的賞賜卻還沒完,只說是新貴入主,要叫后宮眾人都沾沾喜氣,每位嬪妃都給了不小的賞賜。
人人拿到手都是喜意綿綿,只有謝貴妃的下手處,始終空著。
江嬪掃過楊佩寧的座位,不滿道:“淑妃人又沒來,皇后娘娘還給賞賜呢。”
謝貴妃凝神,注意到江嬪話中的關鍵詞——“又”?
淑妃經常這樣不按時給皇后請安嗎?
皇后一臉的淡然平和,仿佛早已看慣這些事情,“都是一宮姐妹,分什么彼此呢。淑妃,或許是被什么事情絆住腳了吧?”
江嬪見皇后還替淑妃說話,更是為皇后抱不平。
“哪怕是什么事情絆住腳,也該找人來通報一聲。何況今日日子特殊,淑妃這是仗著陛下寵愛,給誰臉色瞧呢?”她鼻孔出氣,冷哼,“別待會她姍姍來遲,推口說是什么衣服臟了要回去換這樣的話,那便沒意思了。”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
謝貴妃不是沒聽過淑妃楊佩寧的名號。
第一寵妃……
這樣的名頭,無論是誰聽了都會覺得刺耳。
聽說前幾日在行宮,陛下還親自教她騎馬,如此偏愛,滿后宮找不出第二個來。
話音剛落,外頭通報說淑妃到了。
皇后依舊撐著疲憊笑起來,“快請進來,外頭風大。”
不一會兒,淑妃款款入內。
謝棠自顧自喝茶,并未去看,耳朵卻豎起來聽動靜。
“皇后娘娘恕罪,臣妾路上遇到了些意外,故而來遲了。”
皇后還未說話,江嬪先出聲了。
“淑妃不會真的弄臟了衣服去換吧?”
只這么一句話楊佩寧便知道路上的諸多不順是怎么回事了。
舒寶林掃了江嬪一眼,難得沒有在晨會上就鬧,望向淑妃,“聽說今日襄禮門突然鎖上了,我記得娘娘來椒房宮要路過襄禮門吧?”
皇后聞,突然懊惱出聲。
“南方水患不止,本宮在三清堂觀供奉了手抄經文祈福,便叫人鎖了宮門防止有人沖撞了三清祖師,沒成想竟攔了你的路。”
聞,江嬪當即大贊心疼出聲,“娘娘如此病重還手抄經文替受災百姓祈福,實在是仁心啊!”說完,她不忘踩一腳楊佩寧,“不像有些人,連個晨會都要遲到,我記得倚華宮就算繞道襄禮門過來,也晚不了這么久吧?”
楊佩寧正要解釋,皇后卻搶先當了和事佬。
“好了,淑妃能到便好了,先坐吧。”
如此一來,即便是楊佩寧有心解釋,也會顯得蒼白無力,反倒叫別人覺得她辭激烈盛氣凌人。
見皇后一臉仁善虛弱的模樣,而貴妃看向她的眼神意味不明,楊佩寧迅速明白皇后和江嬪這一唱一和為的哪出了。
她安靜坐下,眼睜睜看著皇后對每位嬪妃散發的溫暖,以及貴妃逐漸變得清澈的眼神,心中咯噔一聲……
_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