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朝民風開放,女子也有會馬術的,只是不管是馬匹還是跑馬的場地,都不是尋常人家能夠擁有。
她在閨閣時,父親楊政只是個六品小官,自然沒有條件去學。
如今好不容易有了機會,她比任何人都興奮。
換上騎裝,很快由行宮宮人引著到了后山的草場。
見她來,便有等候著的宮人立即上前小心侍奉,“娘娘請稍候,馬匹出了些小問題,教習馬術的夫子去換馬了。還請娘娘恕罪勿怪。”
楊佩寧擺了擺手,并未因為這小插曲影響了好心情。
“無礙,此處風景甚好,本宮等等便是了。”
“多謝娘娘體恤,奴婢去給您奉茶。”
穿過供臨時休息的營帳,她向外看去。
一瞬間怔忡住。
首先映入眼簾的是山巒起伏之間的這滿眼蒼綠,雖不至于一望無垠,卻足夠廣闊平緩。
彼時夕陽斜照,天際如同九天仙女踏行而過,留下漫天霓彩映入緩緩流淌的小溪之中,隨著溪水流過碎開漣漪,絢麗溫柔。
在這如畫的風景中,遠處身型健壯的駿馬成群,在夕陽下時而極目遠眺,時而低頭啃食青草。
耳側清風拂掠,似帶著些許柳樹上蟬蟲的低鳴而至,輕緩舒雅。
大自然的美好,勝過宮城中任何能工巧匠的精心雕琢。
置身于此,一切皆忘。
耳畔忽有輕微踩草的聲響。
她回了神,還以為是女夫子到了,回頭,卻驚訝不已。
“陛下?”
暮色為跑馬草場鍍上一層金紅紗幔時,玄色騎裝的帝王策馬而來,停在她身前不遠處,沐浴在斜陽里。
夕陽掠過他下頜鋒利的弧線,將飛揚的鬢角染成琥珀色。墨色大氅被晚風掀起,露出內里繡著金線暗紋的箭袖,隨著馬匹疾馳獵獵作響。
馬蹄踏碎滿地金暉,揚起的草屑間,唯有那雙沉如寒潭的眸子亮得驚人,仿佛暮色里最后一點不肯熄滅的星火。
見她一臉的意外之色,那雙冰冷的眸子也軟和下來,盡是溺死人的溫柔。
“見到朕,驚訝成這樣?”
楊佩寧仰頭看著他,不得不說,皇室里沒有哪個是長得丑的。
與平日里嚴肅認真的帝王風范不同,趙端這身玄色騎裝襯得他愈發英姿颯爽,活似土生土長在邊疆的年輕將軍一樣,叫人挪不開眼。
她揚起笑臉,長發迎風飄動,“陛下這樣,俊俏好看極了。”
崇慶帝原本好整以暇看著她因為自己的出現而吃驚的,眼下倒是被她這坦誠真實的話給夸愣了。
想起她前兩日在大庭廣眾之下也這樣表達愛意,心中隱隱有股子酥酥麻麻的感覺從心尖兒蔓延到喉嚨口。
他緊了緊喉嚨,翻身下馬,離她更近了些。
“你這女人,什么都敢說。”
楊佩寧笑得眉眼彎彎,揶揄打趣,“陛下好生過分,實話也不讓說嗎?”
她就這么站在漫天霓霞底下,高束的馬尾隨風微動,紅色衣袂翻涌如火,笑意卻比驕陽更耀眼,比夜月更醉人。
他下意識牽了她的手,將韁繩遞到她手心,第一次知道自己可以如此真實的溫柔。
“讓說讓說。”他溫柔低語,“你倒愈發膽大了。連朕都敢打趣。”
說罷,拉了她到身前,教她在上馬前如何安撫馬匹。
楊佩寧一一照做,卻也忍不住驚疑,“陛下親自教臣妾啊?”
“怎么?怕朕教不好你嗎?”他故意問道。
楊佩寧自然否認,眼里光芒大盛,“若是能得陛下親自教導,那臣妾豈不是很快就能學會跑馬了?”
崇慶帝沒想到她在意的是這個,不禁搖頭失笑。
“你就這么想跑馬?”
楊佩寧頷首,手掌撫摸著長在低頭吃草的馬兒。
“臣妾幼時曾有幸見過忠王妃策馬的風采,十分向往。當時便想,若是有一日也能如她一般迎風策馬,便好了。”
“可惜這些年臣妾身體不濟,每次跟著陛下來了圍獵場,都沒有機會試試。”
聽著淑妃緩緩道來的描述,趙端也記起一些往事。
春獵秋獵是每年都有的,在王府的時候,淑妃位分低微,并不能陪同他來行宮。
后來淑妃生子得了升遷,他也入了東宮成為太子,太子妃妾都有機會來,只是幾乎每次,她都被他用去對付皇后和嬪妃們了。
自然也就沒有機會。
想及此,又看著她小心翼翼萬分愛惜地撫摸馬兒的樣子,他便忍不住覺得有些心酸。
“日后每年,朕都帶你來跑馬可好?”
聞,楊佩寧手指微頓,下一刻她轉過身來,與他四目相對,眼神里都是隱忍的愛意。
“陛下政務繁忙,能得一次臣妾便心滿意足了。”
“不求其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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