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暮時,崇慶帝有意留在倚華宮,卻被楊佩寧以身子不適為由送走了。
連彰則隨父皇同行而去。
楊佩寧哄睡了妙儀,沐浴出來,只著了一件紅色單衣斜躺在軟榻上,由著扶桑和槐序給她捏肩涂上駐容膏。
“娘娘,奴婢瞧著陛下今日很想留下來,您為何……謝貴妃眼瞧著就要進宮了。”
楊佩寧斜倚朱漆軟榻,緋色單衣如水波傾瀉,許是才沐浴過,渾身懶懶的,嗓音也慵懶得緊。
“陛下我會留,但不是今日。”
薄紗裹著的身軀曲線若隱若現,她腕間羊脂玉鐲輕晃,纖長指尖支著云鬢,鬢邊赤金點翠鳳釵垂落的珍珠隨著動作輕顫,在凝脂般的面頰投下細碎光影。
丹蔻染就的指尖無意識卷著一縷烏發,眼尾的朱砂痣在猩紅綃衣映襯下愈發妖冶,半闔的鳳目似蒙著薄霧。
“今日,是為了讓陛下體會父子親情。若再摻雜其他,便失了味道了。”
說著,她輕笑了一聲,讓本就絕佳的容顏美得驚心動魄,艷得蝕骨銷魂。
這模樣,和方才溫柔端莊的淑妃割裂感太強,饒是扶桑和槐序都愣了好一會子。
兩人齊齊埋下腦袋,不敢再看。
不知過了多久,外頭響起芙娘的聲音。
“娘娘,程中監來了。”
楊佩寧都快睡著的又醒了過來,嗓音似醉一般,“傳。”
槐序迅速將垂花落地罩處的輕紗簾落下來。
程讓進門時,風吹簾角,他隱約看到個朦朧麗影,卻已驚得他耳根子瞬間爆紅,嗓子都緊了,連忙矮身跪下去。
“奴才程讓,拜見娘娘。”
隔著紗簾,楊佩寧看不清他的臉色,只想著什么著急的事讓他這般匆匆趕來。
“怎么這時候過來了?”
程讓解決那三家王氏臂膀后,終被崇慶帝重用,這些時日他一直輾轉于京外各處,很是忙碌。
她只是固定會收到他代皇帝送過來的吃食和小玩意兒,卻不見人。
如今驟然露面,卻提前沒有一句前,不免叫她疑惑。
程讓垂著埋著腦袋,俊俏側顏籠在黃昏的光影里,“南方水患起,奴才明日便要遠赴,臨行前特來拜別娘娘。此外,還請娘娘庇護小銀子。”
楊佩寧狐疑,想起那個一笑便是兩個小酒窩的小內侍來,“小銀子可是出什么事了?”
“奴才也是前幾日才知曉,楊二姑娘有心招攬小銀子。”
楊佩寧一聽便忍不住翻了個白眼,“楊婉因自以為是的恩賜拉攏,對于御前的人來說,不亞于入地獄了。可你那干弟弟,必定辭拒絕,怕是已經吃了不少苦了吧?”
程讓又偏偏這個時候要走。
“娘娘洞若觀火。若非情況特殊,奴才也不敢來驚擾娘娘。”
楊佩寧擺了擺手,對于程讓這種能耐人,她自然是能幫一定幫。
后面要用他的地方,可不少呢。
楊佩寧回憶幻境中程讓的這次出行,朱唇輕啟,“本宮雖不常在御前,卻必定想方設法替你護住他。你此行也莫要太過憂慮,千萬小心水澤之地。”
得到她肯定的答復,程讓躬身拱手便是一禮,清聲:
“多謝娘娘。奴才此去,非數月不能折返,萬望娘娘保重鳳體!”
楊佩寧點點頭。
程讓這樣的人,本就不會一直停留在京師的。
“去吧。”
程讓起身,垂著腦袋退出了正殿明間。
等到再也無法看到垂花落地罩時,他才抬眼深深往里頭看了一眼,折身迅速離去。
里頭扶桑臉帶憂色。
“眼瞧著貴妃娘娘和各位新人要入宮,程中監卻這時候走了,咱們想要探知些消息,便不如從前靈通了。”
楊佩寧示意槐序不必再捏肩了,托著下巴將一本新得的書冊抽到眼前來。
“從前也是這樣過來的,倚華宮不能一直倚靠某一個人。”
扶桑正色,“是。還有三日便是春獵了,娘娘的騎裝已經備好了,只是娘娘不會騎射,是否要先練一練?屆時也好與陛下同游暢懷。”
楊佩寧笑了笑,“我再努力學,還能比陛下更好嗎?”
扶桑頓了頓,“這……”
“對付男人,要么超越他,讓他敬我,要么崇拜他,讓他憐我惜我。”
……
轉眼便到了春獵日,崇慶帝率皇子嬪妃及文武百官齊至京郊行宮圍獵場。
皇后難得病好了些,能夠隨行。
后宮所有妃嬪自然都跟從,就連楊婉因,也被授了個御前掌事的名頭跟來了。
圍獵之期有三日,一到行宮,楊佩寧便以淑妃之位獨分一殿,名曰:芷蘭。
雖比不得倚華宮,卻足夠寬敞亮堂。
這是妙儀出生后第一次出宮,她生怕妙儀不習慣,一直抱著沒放下來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