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的聲音帶著疲憊和一絲不易察覺的遷怒,“縱有護衛之心,然縱容王妃儀容不整,深夜闖宮,亦有失當,罰俸一年,以儆效尤!”
“至于瑞王妃齊妙……”
皇帝的目光落在我身上:“雖遭構陷,然行無狀,儀態盡失,亦有失皇家體統!念你受驚,回府閉門思過一月,抄《女誡》百遍,靜心思過!”
“兒臣(臣婦)……領旨謝恩。”
趙珩和我躬身應下。趙珩的聲音依舊平靜無波,聽不出情緒。
皇帝疲憊地揮了揮手:“都退下吧,朕乏了!”
宮門那兩扇厚重的朱漆大門在我們身后緩緩合攏,發出沉悶的“哐當”一聲。
我依舊光著腳,踩在粗糲的磚石上,每一步都硌得生疼,寒意順著腳心直往上鉆。
趙珩走在我斜前方半步,只穿著玄色中衣,背影在宮燈昏黃的光線下顯得格外挺拔孤峭。
他沒說話,顯然余怒未消。
方才大殿上,皇帝那句“儀態盡失,亦有失皇家體統”的斥責還在耳邊嗡嗡作響。蘇清淺臨死前凄厲到不似人聲的慘叫,似乎也還在宮墻之間隱隱回蕩。
趙琮那怨毒剜來的目光,更像是一把把尖刀,扎得人后脊發涼。
我下意識地裹緊了身上的袍子。
這袍子……是他將我裹緊帶上車的。
那不容置疑的力道,那近在咫尺的氣息,混亂的畫面不受控制地沖進腦海,攪得我心跳又亂了幾分。
馬車就停在宮門前的陰影里,車夫早已放好了腳凳,垂手恭敬地立在一旁。
我盯著那不算高的腳凳,又低頭看了看自己沾滿灰塵、凍得通紅的赤腳,還有那礙事的、幾乎拖到地上的寬大袍擺,一股破罐子破摔的煩躁涌了上來。
管他呢,爬就爬吧。
剛吸了口氣準備抬腳——
一只骨節分明的手,帶著微涼的觸感,再次不容抗拒地伸到了我面前。
是趙珩的手。
他依舊沒有回頭,側對著我,
我盯著那只手,指尖殘留的微涼觸感和方才車廂里他攥著我腳踝擦拭的記憶瞬間翻涌上來,臉頰不受控制地又開始發燙。
心里那點別扭和剛才被斥責的委屈擰成了一股繩,我賭氣般猛地一扭頭,避開了他的手,伸手就去抓那冰冷的車轅。
“嘶——”
腳心不知踩到了什么尖銳的小石子,鉆心的疼讓我倒抽一口冷氣,身體不受控制地晃了一下。
那只懸著的手,快速向下,穩穩地托住了我的胳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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