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蜷縮在氈墊上，眼皮越來越沉。意識模糊前，我下意識地伸手摸了摸藏在懷里、緊貼心口的金酒樽。冰冷的金屬觸感讓我混沌的腦子清醒了一瞬。

作死大業，道阻且長啊……今天沒死成，還莫名其妙救了個人……不過……那個小兵……應該能活下來吧？

這個念頭莫名地讓我緊繃的心弦松了松。算了，明天……明天再想辦法作死吧……

我最后看到的是趙珩伸出手，將案頭那盞跳躍的燭火，輕輕地、撥暗了些許，接著便沉沉睡去。

我是被凍醒的。

氈墊再厚實，終究抵不過清晨滲骨的寒氣。我裹著趙珩那件帶著冷冽松香的大氅，左肩的傷口倒是好了些，只是被硬地硌得渾身酸痛。

帳內光線昏暗，炭盆只剩下微弱的余燼。我悄悄睜開眼，趙珩不知何時已穿戴整齊，一身玄色輕甲，墨發一絲不茍地束在玉冠里。

他正伏案看著什么，側臉線條繃得死緊，薄唇抿成一條冷硬的線，周身散發著生人勿近的寒氣。仿佛昨夜那個笨拙包扎、強硬擦嘴、甚至丟給我暖爐的人，只是我的幻覺。

呵，果然，翻臉比翻書還快。我撇撇嘴，從氈墊上爬起來，動作盡量放輕，生怕驚擾了這位大爺。

我剛把大氅疊好，疊得歪歪扭扭，就聽見他冰冷的聲音，頭都沒抬：“披上。”

“哦。”我應了一聲，抱起我的“毒酒尊”寶貝，掀開帳簾鉆了出去。

外面天光已經大亮，營地里一片忙碌，士兵們正拆卸帳篷、收拾輜重、給馬匹上鞍。

“姑娘……哦，不，王妃。”一個驚喜又帶著恭敬的聲音傳來。

我扭頭，看到老軍醫端著一個冒著熱氣的粗陶碗，快步走過來。他身后還跟著幾個士兵，其中一人正是昨天被我“人工呼吸”救回來的小六，雖然臉色還有點白，但精神看著好了不少。

我有點不自在。尤其是看到小六那感激又帶著點羞澀的眼神，以及旁邊士兵們投來的好奇、探究甚至隱隱帶著敬畏的目光時，更不自在了。這跟我“惡毒女配求死”的人設嚴重不符啊！

“昨天太匆忙，沒來得及介紹，老夫名叫張濟。”張濟把陶碗遞給我，里面是熬得濃稠的粟米粥，上面還飄著一點肉干碎末，“王妃快趁熱喝了，昨日真是多虧了王妃的‘仙術’！小六這條命，是王妃從閻王爺手里硬搶回來的。”

“是啊是啊，多謝王妃救命之恩！”小六激動地就要下跪。

“別別別！”我趕緊側身避開，差點把碗打了，“碰巧，碰巧而已，不是什么仙術，就是……就是急救！”我捧著溫熱的粥碗，指尖傳來的暖意稍稍驅散了寒氣，肚子也不爭氣地咕嚕叫起來。

“王妃謙虛了！”張濟捋著花白的胡子，眼中精光閃爍，“老夫行醫半生，從未見過如此奇術，敢問王妃師承……”

“呃……家學淵源，不足掛齒。”我趕緊打斷他，生怕他追問下去。我總不能說是在現代紅十字會學的吧，我岔開話題，看向小六，“你感覺怎么樣，胸口還悶嗎？”

“好多了，多謝王妃掛心！”小六撓撓頭，憨厚地笑了，“就是……就是王妃力氣真大，按得俺胸口現在還疼……”

周圍幾個士兵頓時哄笑起來。

我尷尬的腳趾摳地，臉有點熱。

就在這時，一股強大的、帶著冰碴子的低氣壓籠罩過來。哄笑聲戛然而止，士兵們瞬間噤若寒蟬，垂手肅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