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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落地小說網 > 大唐掃把星 > 第1022章 霹靂

      第1022章 霹靂

      幾個宰相今日沒心思理政,都聚在一起。

      李勣是司空,而且是陛下倚重的老臣,所以他坐在上首無人不服。

      李義府在側面坐著一不發,上官儀回來后就和許敬宗一直在嘀咕。

      “那些人家動手太快了,上午開了城門后,無數大車涌進了長安城,都去了東西市,后來發現全是布匹。”

      上官儀覺得這些人太狠了,“自己的日子不好過,那就把朝中也拉下來,大家一起蒙受損失,哪怕是他們為此多損失一些。老夫不解他們的想法,為何要如此?”

      許敬宗一臉鄙夷,“因為他們覺著這個天下就是他們的,竟然還有人敢沖著他們齜牙,哪怕多損失些也得給那人一個慘痛的教訓。”

      你這話……偏綱了啊!

      上官儀干笑著。

      李義府微笑道:“那些人家以為自己就是神靈,神靈做事誰敢阻攔?可此次卻被收拾了一通,恨不能把那人給弄死。”

      ——賈平安,小心啊!

      許敬宗罵道:“那些賤狗奴,敢?”

      上官儀撫須,“那些世家……除非是損失慘重了才會如此。”

      一直沒吭聲的李勣突然開口,“此次他們痛徹心扉。”

      “不能吧。”許敬宗覺得還早呢!

      “相公!”李勣的身邊官員來了。

      “如何?”

      一直裝菩薩的李勣也坐不住了。

      官員說道:“相公,就在先前,趙國公突然尋了一群吐蕃商人去,以六成的價錢敞開售賣給他們布匹。”

      李義府手一緊,顧不得心痛被捻斷的胡須,驚訝的道:“四成收,六成買,凈賺兩成,那些人要瘋了!”

      上官儀卻皺眉,“可這是資敵!”

      李勣搖頭,“小賈不會如此。”

      李義府質疑道:“吐蕃苦寒,有了大唐的布匹,那便是如虎添翼。”

      許敬宗篤定的道:“小賈不會如此。”

      李義府微笑,“你這般篤定?”

      許敬宗點頭,“他是老夫從華州帶來的,這些年老夫所見……歷來都只有他坑人的,沒見誰能坑了他。”

      “許相所不差。”

      門外來了王忠良。

      “陛下令咱來通報。”

      宰相們端坐好。

      王忠良說道:“趙國公令吐蕃商人采買布匹之事于大唐有莫大的好處。”

      什么好處?

      四個宰相眼巴巴的看著王忠良。

      咱竟然也有這一日?

      王忠良樂的不行,“趙國公的意思,吐蕃人買的越多越好,買的越多,吐蕃國中的布匹生產就越少,一旦斷掉……”

      李勣眸色一冷,“一旦斷掉,吐蕃人從何處去重新獲取織布的原料?”

      李義府心中一凜,“好狠辣的手段!”

      許敬宗笑的見眉不見眼的,“老夫就知曉小賈做事穩妥,就憑祿東贊也想坑他?老夫看祿東贊最后得吐血。”

      許相說的極是,咱都在擔心自己哪日會被趙國公給坑了……王忠良說道:“陛下吩咐咱來傳個話。”

      “陛下說了,府兵從軍須得自備糧草被服,殊為不易,如今銀山在手,朝中的用度也寬裕了許多。如此,從今日起,府兵的軍服就由朝中供給……”

      李勣贊道:“陛下英明!”

      許敬宗說道:“這便是惠及天下的仁慈。”

      李義府微笑,“將士們怕是會高呼萬歲了。”

      “萬歲!”

      話音未落,外面就傳來了歡呼聲。

      大唐府兵平日里能免除賦稅,作為代價,他們在農閑時操練,在家時也得操練。他們輪番被抽調到長安來戍守,叫做番上;遇到征戰,一旦被征調,他們必須自備干糧和被服,以及馱馬等物資。

      一套裝備下來不少錢,所以府兵取的是財力豐厚的人家,若是財力均等,那么就選力氣大的,也就是武藝高強的;若是再均等,就選家中兒子多的……

      而免稅就是報酬。家中田地多的從軍優勢太大了,否則每個府兵需要自備的一套行頭都買不起。

      實際上此刻大唐的數十萬府兵,完全可以和西方后來的所謂騎士相提并論。數十萬騎士……后來的西方人大概會發狂。

      那得多少錢啊!

      所以當軍服便服的消息傳出去后,那些府兵都在歡呼。

      每減少一樣必須自己采買的裝備,對于他們而就是家中能多一些儲蓄。

      李勣溫道:“那些買來的布匹就有了用武之地……”

      皇帝和賈平安聯手把那些上等人坑慘了……

      王忠良說道:“那些人放話了,讓趙國公小心子孫。”

      李勣霍然起身。

      王忠良不禁退后了一步。

      “賤人!”

      李勣冷笑道:“他們但凡敢如此……死!”

      ……

      帝后也在為了此事怒不可遏。

      “說是君子,實則還是害蟲。”

      皇后譏諷道:“一群人為了自家的那點錢財,竟然敢威脅大唐重臣。”

      她看著皇帝,“陛下,此事當有應對,否則那些人會得意!”

      李治說道:“朕之后便是太子……”

      ……

      賈平安和太子出了東市。

      李弘覺得自己今日經歷了一場大戰,雖然不見血,卻動人心魄。

      “舅舅,那些人會偃旗息鼓嗎?”

      賈平安說道:“他們還能做什么?”

      太子想了想,“賣都賣了,好像不能。”

      “郎君!”

      徐小魚策馬從后面上來,盯住了前方的十余人。

      這十余人穿著打扮很‘時髦’,衣裳的料子都是上等貨。

      這些都是年輕人,為首的穿著錦袍,張開雙手,“賈平安!”

      李弘低聲道:“舅舅,好像是來尋你的麻煩。”

      賈平安說道:“昨日和今日一戰,那些人家損失慘重,痛徹心扉。有人坐不住了,來尋我的晦氣。”

      李弘問道:“他們為何不去尋阿耶的晦氣。”

      賈平安:“……”

      曾相林大聲干咳,“咳咳咳!”

      李弘看著曾相林,“可是病了?”

      太子身邊的內侍宮女一旦病了就必須移開,在確定徹底好了之前,在確定不會傳染之前,此人不可能再回到太子的身邊。

      但一個蘿卜一個坑,你離開了太子的身邊,太子自然不可能等你歸來。隨后一個新的內侍就會出現在太子的身邊,使勁各種手段,只求留下。

      而你就失業了,待崗了。

      曾相林趕緊說道:“奴婢無礙。”

      李弘說道:“阿耶說帝王要有擔當!”

      賈平安干咳一聲。

      你老爹就是個滑頭,最擅長的就是隱忍,隨后一巴掌拍死自己的對手。

      至于擔當,國事中他有擔當,但在私事中你老爹就是一根墻頭草。

      賈平安真心想吐個槽,可看看太子一臉求認同的模樣,就違心的道:“是啊!”

      太子策馬上前,“孤去問問。”

      王老二近前道:“郎君你方才說話不由衷。”

      賈平安說道:“子不父過。”

      在外人眼中不堪的父母,在孩子的眼中卻是一座山岳。

      不要去摧毀孩子們心中的山岳,讓他們保留著這座山岳。這座山岳將會讓他們生出安全感,讓他們在未來的生活中始終保持著勇氣。

      王老二想到了自己的孩子,眸色溫柔,“是。”

      李弘上前。

      那個年輕人斜睨著他,“你何人?”

      太子出宮的次數屈指可數,出宮也是便服,被眾人簇擁著,這伙年輕人不認識他。

      李弘說道:“你等為何在此堵路?”

      年輕人笑道:“賈平安的子侄?你問問那賤狗奴,本來皆大歡喜的局面,卻被他為了一己之私……活生生的弄的無法收拾。”

      李弘問道:“哪有不可收拾?”

      你們的損失活該,什么不可收拾?孤看好收拾的很!

      年輕人冷笑道:“本來降價兩成就能默契售賣了手中的布匹,可賈平安卻進了讒,隨后一路下跌到了四成,這不是一己之私是什么?”

      李弘突然覺得自己錯了。

      舅舅,他們認為自己就是神靈!

      他深吸一口氣,“百姓呢?”

      年輕人詫異的看著他,“百姓?百姓與我等何干?”

      李弘突然生出了些悲哀的情緒,“百姓耕地,百姓織布,百姓從軍,百姓……做工匠,這個天下都是百姓在支撐著。”

      “哈哈哈哈!”

      那些年輕人捧腹大笑,就像是看傻子般的看著李弘。

      徐小魚怒了,“郎君,我去呵斥他們。”

      王老二等人面色鐵青。

      我們也是百姓,可我們在你們的眼中卻只是豬狗。

      賈平安搖頭,“讓他自己去面對,自己去看看這個世間是什么樣的。”

      這個世間不是非黑即白,這個世間的元素很多,有人安守本分,有人野心勃勃,有人覺著自己就是神靈,有人覺著自己不是凡胎肉體。

      賈平安的嘴角微微翹起。

      一堆渣渣罷了。

      “我剛到長安時,對士族抱著敬畏心,我以為他們是這個時代最令人贊嘆的群體。可隨著時光流逝,我發現自己錯了。”

      竇德玄有些尷尬的聽著賈平安的話。

      “他們令人贊嘆的是本事,可本事再大,方向一旦錯了,那便是禍害。”

      后來的那人說的一點兒都沒錯,當方向錯了時,本事越大,為禍越烈!

      年輕人笑的前仰后合,喘息道:“你想說什么?你為誰說話?賈平安當年也是泥腿子,如今僥幸爬了上來,他難道還會為了那些泥腿子說話?”

      李弘看著他,說道:“對,我為他們說話。”

      年輕人冷笑道:“黃口小兒,你可知今日賈平安得罪了多少人?今日之后多少人會恨他入骨?他如今位高權重我等奈何不得,可他的兒孫如何?這等連寒門都算不上的家族,第二代大多會凋零,到了那時,他的兒孫誰來護著?”

      這是一種很現實的威脅,但很罕見,數十年,上百年都不會發生一次的威脅。

      但上等人今日卻發出了這個威脅。

      李弘知曉,因為他們痛徹心扉。

      他們的如意算盤被舅舅擊破了,本來想把自己的危機轉嫁給百姓,可最終卻是自作自受。他們不是反思自己的舉措,而是把擋住了他們肆虐的舅舅視為仇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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