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個什么?”
武媚從昏亂中清醒過來,有人給她擦汗,有人送來了湯水,“昭儀,是個皇子,喝一口吧,這是熬煮了許久的湯。”
武媚喝了一口,精神不禁一振。
她重新躺下,覺著肚子那里空蕩蕩的,身體酸痛。
“孩子如何?”
“說是健壯。”
周山象來了,兩眼放光,“昭儀,陛下很是歡喜,這個村子里的人每人賞賜一百錢呢!”
武媚閉上眼睛,“外面如何?那些相公們可有牢騷?”
昭儀太累了,周山象搖頭,“沒有聽聞,都很是歡喜。若非是去昭陵,怕是都要上酒了。”
“昭儀。”周山象低聲道:“醫官說……你不能去昭陵了。”
武媚沒說話。
第二日,李治來了,站在外面說道:“朕這便去昭陵,你可在此休養,等朕歸來時一并回去。”
武媚掙扎著坐起來,“陛下,臣妾可能去山下看看?”
外面沉默了。
過了一會兒,邵鵬在外面說道:“昭儀,陛下已經去了昭陵。”
武媚問道:“留下了誰?”
“留下了武陽侯。”
“阿姐!”
武媚的嘴角微微翹起,“你可看過孩子了?”
“看過了,阿姐,陛下昨夜想了許久,取名為賢。”
“李賢?”
這是個極好的名字,就像是后世給孩子取名為‘有德’、‘學霸’一個意思。
賢!
“讓醫官來。”
醫官隨即來診看了一番,“昭儀,少說得養半個月。”
“我等不及了。”武媚目光炯炯的看著他,“我想乘馬車緩緩而行,可否?”
醫官猶豫了。
武媚皺眉,“要做什么?”
“怕受寒氣!”
“平安!”
“阿姐,我在。”
武媚吩咐道:“去多弄些被褥來。”
晚些,馬車被重新整治過了。
里面用被褥擋著,相當于弄了一個保暖層。
“要小心!”
醫官覺得自己離死不遠了。
“若是昭儀出事,陛下能弄死老夫全家。”
武媚穿的很厚實的被人從里面扶了出來,她看了醫官一眼,“我看你有富貴相。”
醫官苦笑,“不求富貴,只求平安。”
馬車一路緩行,武媚還得經常看看孩子,于是速度起不來。
到了下午,賈平安請示歇息。
“歇三個時辰。”
武媚的堅持讓不少人都覺得她瘋了。
但賈平安知曉,阿姐這是想去昭陵示威。
——陛下帶我來昭陵祭奠,這便和民間夫君帶妻子去上墳一個道理。
于是大伙兒吃了東西后就趕緊睡,睡的正香就得起來趕路。
緊趕慢趕的,終于在元日的前夜趕到了九嵕山。
“歇息!”
武媚一下就松懈了下來。
他們就在昭陵外圍住了下來。
第二天凌晨,賈平安剛起,邵鵬就來了,“昭儀讓你進去,去看看。”
這是要讓我做代表?
賈平安先去看了阿姐。
“這樣的事以后不會再有了。”武媚面色還好,“平安,好生看看。”
什么意思?
以后這樣的事兒都不會再有了。
李治以后不來昭陵了?
還是說這樣的規模不會再有了。
賈平安輕車熟路的進去。
見到李治時,他正和百余大佬在說話。
“陛下。”
百余大佬齊齊偏頭看著他,賈平安覺得渾身針刺般的難受。
李治皺眉,“你怎地來了?”
你不知道才見鬼了。
“陛下,武昭儀堅持來,目下就在外面。”
李治看了外面一眼,“知道了。”
心意到了。
賈平安發現長孫無忌看向李治的目光很復雜。
李治登基好幾年了,這位國舅還想著當后臺老板,李治想做什么得經過他的同意。
這便是膨脹了。
先帝只是讓他輔政,如今都永徽六年了,你還想把持朝政,美名其曰輔政……
你以為李治是傻子?
這便是被權力沖昏了頭,能善終才見鬼了。
托后世資訊發達的福,賈平安得以知曉許多人事。
縱觀歷史,但凡跋扈不知收斂的,不是自己倒霉就是兒孫倒霉。
但往往當事人覺得自己穩如泰山,直至屠刀臨頭還不敢相信。
隨后就是儀式。
李治在最前方緩緩而行,一系列程序走下來,陽光剛好升起。
陽光沐浴下的皇帝看著神圣不可侵犯,賈平安趁機看了看眾人。
老鬼們大多神色平靜,程知節等人有些熱淚盈眶,應當是在懷念著那位偉大的帝王。
長孫無忌神色平靜,絲毫看不出對妹妹和妹夫的一點兒懷念之情。
情義在權力面前也會變得蒼白。
但長孫無忌怎么就不擔心被清算呢?
就算是你自信到了覺得李治在你的積威之下壓根就不敢對你如何,可子孫呢?
長孫無忌也算是飽讀詩書,當知曉秋后算賬的厲害。
賈平安覺得還是一句話:被權力蒙蔽了雙眼!
長孫無忌定然想過這事兒,但最終選擇了自欺欺人。
隨后就是賞賜。
“免除醴泉縣今年的租稅。”
“陛下英明。”
醴泉縣就是昭陵所在的縣,用免除今年的租稅來施恩,對李治和昭陵來說都是一個利好。
“昭陵官員各進一階。”
“陛下英明。”
那些官員將領紅光滿面。
賈平安隨后就奉命護送武媚回去。
回程就悠閑了許多。
“打開車簾,我看看外面。”
“昭儀,醫官說了你不能受寒。”
“打開,我就看一眼!”
“昭儀……”
好一個寧死不屈的周山象!
“昭儀,那就開一點點……”
……
“我回來了!”
賈平安回到家中,迎接他的只有阿福。
嚶嚶嚶!
“二位夫人呢?”
賈平安覺得自己的地位受到了挑戰,一邊揉著阿福一邊問道。
“趙巖在相看親事,郎君你是先生,趙家本想請你去看看,可你不在,就請了二位夫人去幫忙相看。”
“是二夫人吧?”
杜賀點頭,“郎君慧眼如炬,確實是二夫人主動請纓。”
那個憨婆娘,我就知道她喜歡湊熱鬧。
哎!
賈平安趕緊洗漱了,換了一身衣裳,出來喊道:“曹二,弄點干糧來。”
因為是新年,賈平安出發前準備了許多美食,現成的不少。
賈平安弄了一個大肉餅,幾下吃了,又喝了一碗羊湯,“耶耶又活過來了。”
“阿福,走,去看看。”
……
趙家,趙巖躲在屋里,趙都是男人也出去躲著,就剩下韓氏和請來助拳的二位師母。
“來了來了!”
媒人的聲音很喜慶,引著幾個婦人進來,然后招手,“二娘子進來啊!只是看看罷了。”
不給未來的婆婆看看,趙家怎么知道你長啥樣,什么氣質,合不合我兒子的脾氣。
一個十多歲的小娘子磨磨蹭蹭的進來了。
幾個婦人笑道:“這便是家中的二娘子,做事沒的說,針線也好,還會織布,就算是在家里也能掙些米糧錢呢!”
二娘子低著頭進來站好。
幾個婦人都笑了,其中一個說道:“看看,這害羞的,換做是咱們,哪管什么人,先抬頭問個好。”
那二娘子抬頭,細聲細氣的道:“見過娘子。”
臉不大,一雙眉很秀氣,就是嘴唇小了些。
韓氏笑道:“我也不知該如何說,二娘子可會做飯?”
二娘子有些遲疑,邊上一個婦人笑道:“怎么不會,二娘子做的飯菜好得很。”
這便是做的不好吃!
韓氏就有些不渝了。
你好就是好,不好就是不好,說謊只會讓人心中不安。
有婦人見她神色不對,就喲了一聲,斜睨著屋里說道:“這趙家看著倒是勤儉吶!”
這話轉著彎的說趙家普通,還挑什么刺。
韓氏憋屈。
衛無雙微微皺眉,“人無千日好,花無百日紅,一家人看的不是富貴與否,而是勤奮與否。趙家雖然普通,可趙巖那個孩子上進,以后如何誰能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