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事知道的更多,薛萬徹回京后的事兒他都知道。
他只覺得毛骨悚然,“郎君,柴駙馬這是不計較之意。”
“柴令武這般大氣,某倒是有些過了。”
薛萬徹有些內疚。
“郎君!”
管事的聲音都變了。
“何事?”
管事面色煞白,“柴駙馬為人睚眥必報,就算是皇子得罪了他,他也會喝罵不休。他為何對郎君這般寬容?”
薛萬徹不解。
“他們……從郎君回到長安開始,柴駙馬和房駙馬二人就經常請了郎君去飲酒作樂,郎君每次和他們飲酒回家就抱怨陛下不公,抱怨朝中不公……柴駙馬竟然被毆打而不動聲色,這是有大圖謀啊!”
薛萬徹:“待某想想……房遺愛等人把某拋在酒樓里,隨后外面殺人……”
管事跺腳,“那是栽贓。郎君,某如今卻都明白了。若是那人死了,被丟進屋里,郎君百口莫辯。”
“他為何害某?”
管事覺得這全是陰謀,“若是他們以此為要挾呢?”
薛萬徹很蠢,這是眾所周知的。
但再蠢也品出些陰謀的味道來了。
“他們這是想要挾某?”
“對!”管事后怕不已,“怕是有什么事要依仗郎君去做。”
“賤狗奴!”
薛萬徹怒不可遏。
管事拉著他,“郎君,多虧了武陽伯啊!”
薛萬徹也后怕不已,“那些賤狗奴……去,弄些好東西送給賈平安。”
管事捂額,“郎君,這等時候送禮,外人都知道事情和武陽伯有關了。這不是感謝,是害人。”
“也是,不過若是不感謝,某心中不安。”
……
薛萬徹的出手震驚了長安城。
百騎內,關于此事的分析持續了好幾日。
“某覺著吧,定然是搶女人搶出了問題。”包東越發的喜歡分析案子了。
雷洪扯扯大胡須,“薛使君喊的是小人,還談及了哄騙,定然是被騙了。”
賈平安進了值房,明靜坐在邊上,白嫩的臉上多了得意。
“陛下夸贊我辦事得力。”
賈平安心中一松,知曉薛萬徹不在李治的黑名單上,屬于長孫無忌的私貨。
心情一好,看著明靜就覺得白嫩可口,想擰一把。
但賈師傅調戲也是看人來的。
“你的臉上有蟲子。”
“哪?”明靜摸摸臉。
“右邊,是小爬蟲。”
女人最怕的就是這個玩意兒。
明靜一拍嫩臉,沒有。
再拍。
賈平安出去了。
第三次。
“應當沒了吧。”明靜摸摸,覺得光滑如初。
賈平安隨后去授課。
“先生辛苦了。”
夏日炎炎,人渣學生們看著沒精打采的。
“今日要給你等上的是地理課。”
賈平安拿出教材看了一眼,“眾所周知,我等的腳下乃是陸地,隨后有高山河流,有無邊無際的海洋……”
這個學生們喜歡。
“有人說大唐乃是中央之國,是,這話沒錯。”
賈平安很篤定的道:“咱們就是中央之國。可這個中央之國說的不是地理上的中央,而是心理上的中央。”
楊淵一聽就炸了,“先生,為何不是?大唐本就是世界的中央,周邊全是蠻夷。”
“這節是地理課。”
賈平安毫不客氣的說道:“你去過多少地方?你知曉世界是什么樣的?”
楊淵不知。
“咱們腳下的世界很大,千年以來,無數人東奔西走,借著他們只片語的記載,這個世界在新學中有了雛形。”
賈平安弄出了一張大紙。
“看看。”
陸地,海洋……
這是一幅粗略版的世界地圖,但并未給出世界是圓的這等答案。
做事要一步步的,暗搓搓的……
賈師傅深諳此道。
絕不冒進。
“那些大食商人乘坐海船從遠方而來,帶來了遠方的貨物,遠方有什么?有浩瀚的海洋,也有浩瀚的陸地。”
“某今日想告訴你等,這個世界被海洋分割成了幾塊陸地,咱們這里只是其中的一塊。”
轟!
炸了!
在這些學生的印象中,大唐這塊陸地就該是無邊無沿的,往東南是海洋,可往北邊是陸地啊!
“先生,北方是陸地。”
“可陸地之外呢?”
后世小學生都知道的幾大洲,幾大洋,此刻卻是核彈級別的知識點。
“走陸地很難。”在這個沒有火車飛機,沒有動力的時代,從陸路去遠方就是一次遠征,出門就得做好回不來的準備。
“但咱們有大海!”
賈平安想到了后來的白江口海戰。
“海外那些大塊大塊的陸地,上面和大唐一般,有肥沃的土地,有數不清的牛羊,牛乳成河,金銀遍地……那些土人拿著大塊的金銀當做是石頭,那些土地一直在荒蕪……”
尉遲循毓燃了。
“先生,該去奪過來!”
“對,既然無人,就該奪過來。”
李元嬰瀟灑的甩甩頭,“本王看……直接雇傭了土人去種地,去采礦,大唐只管守成。到時候那些糧食和金銀送回大唐,什么錢荒……笑談罷了。”
這貨竟然有這等意識。
賈平安暗自記下了。
十七名學生隨后散去,這番話也隨之散播了出去。
“荒謬!”
徐集和張煒等人今日聚會,聽到了這個消息后不禁大怒。
“這是在蠱惑君王去冒險!”
張煒刻板的臉上多了煞氣,“新學乃是刀下亡魂,那賈平安就教授了十余學生,本以為他知道分寸,所以我等并未出手。可他卻屢出妖,此次不收拾了他,外面定然以為我儒學無人!”
他起身拱手,“諸位,老夫這便去了。”
風蕭蕭兮易水寒……
但……
徐集勸道:“此事當去,可咱們不能倉促,要廣為人知才好,否則他私下低頭認錯有何用?事后他翻臉不認,咱們乃是君子,難道還能再度讓他低頭?”
孫遲本是十八學生之一,但后來父親孫安也是反對新學的急先鋒,就退了。
他現在跟著張煒等人學習,覺得進步頗大。他聽聞那些學生學了什么算賬的本事,不禁笑的肚疼。
現在看到眾人怒不可遏,想到賈平安和那些學生隨后的惶然,他不禁暗自慶幸。
徐集指指孫遲,“孫遲拿著帖子去一趟,告知此事。”
這是羞辱。
讓你曾經的學生去送挑戰帖子,你賈平安心中如何?
定然是憤怒。
有人贊道:“這便是兵法啊!”
徐集笑道:“不過是隨手而為,見笑了。”
孫遲拿著張煒的帖子去了皇城外。
他知道自己此來帶著羞辱之意,所以有些不安。
但里面出來的卻是一個百騎,他看了孫遲一眼,隨手接過帖子,“等著。”
竟然不能見到賈平安嗎?
孫遲有些遺憾。
賈平安得了帖子,一看那文縐縐的內容,不禁就笑道:“竟然是要與某辯駁地理……”
這些棒槌!
明靜覺得他太嘚瑟了些,“若是輸了,你的新學就成了過街老鼠。”
賈平安詫異的道:“你竟然知曉過街老鼠?有進步。”
你這是說我蠢嗎?
明靜一拍桌子。
賈平安把帖子留下,“告訴他,后日,某準時赴約。”
他說話時神色從容,那種自信,不,是輕蔑的姿態讓想發脾氣的明靜不禁一怔。
晚些,他再去授課。
“誰傳出去的?”
賈平安板著臉。
學生們都低著頭。
“都傳了?”
學生們依舊低著頭。
不否認,還算是有擔當。
“如此,晚些某親自下廚,為你等做一頓飯。”
眾人抬頭,尉遲循毓驚訝的道:“還有獎勵?”
“是啊!”
賈平安很輕松的上課,晚些帶著學生們去了道德坊,親自下廚做了飯菜。
“先生,你不怕被那些人圍攻?”李元嬰覺得賈平安太平靜了些。
賈平安皺眉,“儒學乃一家之,新學乃百家之,地理要的是實事求是,要的是行萬里路,去記載那些江河海洋……后日,都去看看。”
楊彥低聲對尉遲循毓說道:“先生看著太自信了。”
他本是超級自信的叛逆少年,所以敏銳的感到了賈平安的態度。
這幾日尉遲恭停了丹藥,每日喝牛奶,睡眠竟然好了些,拉肚子也停了。
尉遲循毓對賈平安佩服的五體投地,所以聞就理所當然的道:“先生自然自信。”
第三日,賈平安帶著學生們去了曲江池。
上午的太陽曬的小熱,但還能接受。
一路到了曲江池,賈平安發現人竟然不少。
一個水榭的外面,孫遲站在那里,沖著賈平安拱手,“見過武陽伯。”
這位曾經的學生變成了對手的學生,賈平安覺得挺好的。
里面坐著十余人,當中的便是張煒。
“可是新學的賈平安?”
“正是!”
張煒起身,和賈平安相對而立。
氣氛驟然緊張……
_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