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此刻,他那慣常帶著從容微笑的臉上,此刻卻繃得死緊,眼底深處藏著難以掩飾的凝重與焦慮。
他匆匆來到林臻近前,深深地作了一揖,聲音壓得極低,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微顫:“世子,您可回來了。出事了。”
林臻的腳步沒有絲毫停頓,甚至連看都沒看林安那-->>焦慮的臉,目光平靜地直視前方黑暗的回廊深處,只有低沉磁性的聲音平靜響起:“說。”
林安緊隨著林臻的步伐,語速極快,卻仍舊保持著刻意的壓低:“是晴雯夫人。傍晚的時候她家里來了人。可不知何故竟惹得晴雯夫人勃然大怒,直接下令將人打斷了腿給扔出府門了!”
他頓了頓,聲音更低了:“這些人里面還有夫人的親弟弟!現在晴雯夫人在正院上官夫人房里跪著呢!”
他說完,緊張地偷覷了一下林臻的神色。
卻發現林臻臉上依然一片平靜,沒有任何波瀾。
林臻聽完,心中對此事的來龍去脈已然猜了個八九不離十。
估計又是窮親戚上門打秋風了吧。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不管是浣碧還是晴雯,當年都是窮苦人家的閨女,現在發展的好,自然有人上門求。
但晴雯可不是那種不講情面的主,肯定是那幫窮親戚說了什么惹她生氣了,否則不會下死手懲治。
林臻腳步未停,方向一轉,徑直朝著上官婉兒住的房間走去。
到地方后,侯春與王春生在院門前悄然止步。
這是內院,沒有命令他倆不能進去。
而林安這個心眼子頗多的家伙早就跑沒影了。
踏入外間,一股淡淡的、清雅怡人的檀香氣息縈繞鼻尖。
林臻的目光掃過屋內。
只見房中的主位上端坐著一位身著潔白家常便服的女子。
她容貌清麗溫婉,氣質雍容嫻靜,正是婉兒。
此刻她并未入寢,而是捧著一盞早已沒什么熱氣的青瓷茶盞,秀美的眉間微蹙著,透著一絲困擾和凝重。
就在上官婉兒面前不過五米的地方,一道同樣身著錦緞裙裾、發髻卻因劇烈活動而顯得微微凌亂的女子身影,正挺直著背脊,以一種倔強甚至帶著點桀驁不馴的姿態,直挺挺地跪在光可鑒人的花梨木地板上!
她的頭微微垂著,露出一段白皙的脖頸,但從那側臉緊繃的線條和緊抿的唇瓣來看,里面蘊藏著巨大的憤怒和不甘。
晴雯。
屋內的氣氛異常凝重,燭火跳動的聲音都清晰可聞。
伺候的侍女們早已悄無聲息地退到了外間廊下,大氣不敢出。
林臻目光掃過屋內這僵硬的一幕,臉上不見半分怒色,反而浮現出一抹溫和的笑容。
他快步走向跪在那里的晴雯,在靠近她的瞬間,他非常自然、甚至帶著幾分親昵地彎下腰,伸出修長有力的雙手,穩穩地托住了晴雯的肘部。
“雯兒,”他的聲音低沉溫和,充滿了安撫的磁性,像帶著熱意的泉水,“怎么滴?我聽說你又淘氣了?”
那語氣輕松得如同在詢問她今天去了哪里玩。
這句溫柔的問話,如同一個無形的開關。
讓跪在地上,身體僵硬、雙拳緊握、壓抑著巨大屈辱和憤怒的晴雯,猛地抬起了頭!
林臻清晰地看到了她的臉——那雙原本嫵媚張揚的鳳眼里,此刻蓄滿了滾燙的淚水,如同一碰即碎的琉璃湖面。
紅潤的嘴唇緊抿著,微微顫抖,下唇已被她用力咬出了一道清晰的白痕。
她望著突然出現的林臻,那眼神里充滿了復雜的情緒——有闖禍后面對依靠的瞬間脆弱,有對那些人無比的憎惡,還有一絲孩子般的委屈。
“夫君啊,”上官婉兒輕輕放下手中的茶盞,那瓷器落在紫檀木茶幾上的聲音清脆悅耳,卻加重了屋內的凝重感。
她的目光帶著一絲責備望向林臻,語氣中充滿了對事態發展的憂慮和對王府體面的維護:“您也該管管晴雯妹子了。家里有客上門,再怎么不對也終究是客。她不但不加以禮待,竟直接命人將人家打斷雙腿扔了出去,這成何體統?豈是王府該有的待客之道?”
她微微加重了語氣,看向跪在地上的晴雯,“您還不知道,這些人里可是有她的親弟弟!血親啊!這若是傳出去,王府顏面何在!”
這番話清晰地傳遞了她對晴雯行事作風的極度不滿,和對王府名譽受損的擔憂。
林臻仿佛沒聽到妻子的責難,臉上的笑容絲毫未減。
他微微用力,穩穩地將哭得渾身發顫的晴雯從冰冷的地板上扶了起來。
晴雯借著他的力量站起身,但腿腳顯然因為長時間跪地而有些發麻,身體不由得搖晃了一下。
林臻立刻攬住了她的腰,半扶半抱地讓她靠在自己身側,然后引著她走到上官婉兒旁邊的另一張紅木雕花圈椅旁坐下。
“好了好了,別哭了,一會兒小臉都哭花了,像個丑八怪。”
“丑就丑嘛~夫君還不是一樣喜歡。”
“哈哈哈哈,你這小妮子!說吧,具體怎么回事?都誰來了?說了什么做了什么?”
晴雯靠在林臻堅實的臂膀旁,似乎找到了主心骨。
她抽噎著,語速很快,帶著無法掩飾的憤怒,竹筒倒豆子般將傍晚的遭遇說了出來:
“還能是誰?!我那幾個早就死絕了的家里人唄!”
“住口!”婉兒厲聲呵斥,“身為王府夫人,怎能胡亂語,滿嘴臟話!”
林臻擺擺手,示意她莫要打斷。
晴雯繼續說:“他們聽說我在這里混得好了,做上了攝政王府的夫人,過上了他們想都不敢想的好日子,這不就聞著味兒又來了嗎?打扮得人五人六的,站在咱們王府門口,扯著我爹娘的名頭,說要見我這貴人姐姐!”
.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