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稽豁然抬頭,想要說些什么,卻又顧忌之前表現出來的慷慨就義。
深怕這是陛下詐他的計策。
然而拖拽他的軍士已經上來了,鐵鉗似的大手扣住他的胳膊,將他往門外拖。
王稽的靴底在地上犁出兩道深痕,他拼命掙扎著,頸間的玉飾被扯斷,滾落在嬴政腳邊。
此時所有的慷慨就義陡然破滅,只剩下滿滿的求生欲和對死亡的恐懼。
“陛下!臣……臣罪不至死啊!
是趙誠!
是他故意扣糧,想讓陛下在趙地出丑啊!”
他嘶喊著,聲音尖利得像被踩住的貓,“昌平君能作證!邯鄲城里的官員都能作證!”
但嬴政卻不看他,而是看了看一旁的頓弱,“傳信趙誠,讓血衣軍調糧草來!”
這一句話,直接讓王稽面如死灰。
讓那血屠親自來調糧草,那這所有的圖謀不都會瞬間敗露。
若是那趙誠得知了他們做的事情,細查之下,不知道要有多少人頭滾滾啊!
完了……
王稽的掙扎和求饒聲突然衰弱下去。
噗!
人頭落地的聲音在外面響起。
還在地上摸索的小吏聽到這聲音,渾身劇烈一顫,像被抽走了骨頭似的癱在地上,褲腳滲出一片濕痕。他抬起頭,臉色慘白如紙,牙齒打著顫:“陛、陛下饒命!小的……小的只是聽王大人吩咐……他說只要按他教的話說,就能活命……”
嬴政連眼皮都沒抬一下,只是揮了揮手,像是在趕一只煩人的蒼蠅:“這個也砍了。”
他本還想看看那所謂的“證據”究竟是何模樣,沒想到這兩個蠢貨連戲都演不圓。一群靠著鉆營上位的墨吏,也敢打著寡人的旗號,想借刀殺人?
軍士們上前拖那小吏,小吏哭得涕泗橫流,連滾帶爬地往嬴政面前湊:“陛下!小的知道錯了!小的還知道他們藏在驛館柴房里的賬冊!是改了各城糧草去向的假賬冊啊!”
嬴政終于抬了抬眼,目光落在他涕淚橫流的臉上,冷笑道:“現在說這些,晚了。”
刀鋒再次落下時,驛館外的風變得更加喧囂。
風塵甩起斷玉的氅衣,上下翻飛。
斷玉指尖捻著那份“證據”,微微一震,便將其震成了碎片,隨風消散。
而后她緊了緊氅衣,望了望邯鄲的方向,水潤的眸子里閃過思念之色。
縹緲身影隨風而去,裹著塵土的風吹散呢喃細語。
“爵爺這么久還不回來,妾奴只好來找你了……”
……
邯鄲城的王宮深處,近來已少見往日那般此起彼伏的炸缸巨響。
曾經堆滿廢鐵、彌漫著硫磺味的焦黑院子,如今已被整齊的木架與轟鳴的器械填滿。
徹底成了墨家子弟的機關工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