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沐浴?”
元隆帝步進來。
和剛走到門口的裴皇后撞個正著,見妻子只著了身中衣,元隆帝隨口問道。
裴皇后應了一聲,見他身上還穿著朝服,她道:“水備好了,陛下要不一起?”
元隆帝嗅了嗅胳膊,嫌棄地皺皺眉。
“一起,一起一起。”
裴皇后三下五除二地替他摘下發冠,褪了外袍,最后元隆帝把鞋襪一蹬。
赤著腳和裴皇后進了浴間。
夫妻倆一起沐浴自然沒有讓人伺候的習慣,兩人隔著一扇屏風各自沖洗。
拿香胰子抹身時,元隆帝忽然道:“明日她若再來鬧,就讓她今后不必出來了。”
裴皇后坐在小杌子上抹香露,聞頭也不抬:“我怕先心疼的是陛下。”
元隆帝不明意味地笑了聲。
裴皇后懶得管他在笑什么,拿著香露繞過屏風讓他幫忙給她后背也抹上。
“既是陛下開了口,那明日我便遵旨了。”
“嗯。”
元隆帝替她抹好香露,又順手給裴皇后搓了搓背,也把香胰子遞給她。
夫妻倆就這么相互搓了會兒背。
搓完拿溫涼水嘩啦啦一沖。
收拾完上了床,屋里只留一盞燈,馮嬤嬤和全仕財領著一屋子宮人悄聲退下。
安靜了會兒。
裴皇后望著帳頂道:“您今晚還有心思來后宮。”
元隆帝:“你這兒不是后宮。”
裴皇后沒接這話,忽然坐起來喚碧煙。
“做什么?”元隆帝問。
裴皇后:“晚上叫御膳房搟了面,昨晚您不是沒吃嗎?時辰還早,叫他們下面去。”
說話間,碧煙進來了。
裴皇后叫她讓人跑一趟御膳房,讓他們把面煮了,還是按往年的老樣子來。
所謂老樣子,就是元隆帝每年生辰當晚,都會來裴皇后這里吃一碗長壽面。
香菇火腿絲的澆頭。
外加一個九分熟煎蛋,幾根青菜。
這習慣自他們訂婚便有了。
彼時元隆帝剛封王開府,十六歲,裴皇后還是康國公府的嫡出大姑娘,芳齡十三。
晃眼四十余年過去。
年年元隆帝的生辰都是如此,即便當天有事耽擱,第二天裴皇后也會給他補上。
反之,裴皇后的生辰亦是如此。
明明就是一碗普通的面。
元隆帝坐起來,定定看著妻子。
裴皇后:“您不想吃?不吃我吃。”
元隆帝愣了愣。
旋即道:“誰說我不吃?今兒一天都沒怎么吃東西,我不但要吃,我還要吃兩碗!”
“哪有長壽面吃兩碗的,晚上吃太多也不消化,陛下要想吃面等白天了再叫人做就是。”
裴皇后笑道,淺黃的燭光模糊了她眼角的細紋,讓她瞧著比白日里更顯年輕。
元隆帝看著,忽地握住她的手拍了拍。
“陪我吃。”
“嗯。”
裴皇后點點頭,沒再說話。
她知道,昨晚的事他心知肚明。
陳家姐弟不過是一介普通茶戶之后,單憑他二人怎么可能能與信王、榮王、睿王都搭上關系,還不被發現。
可那又如何呢?
他知道又如何?
是他先有的那么多女人,生的那么多孩子,是他先食,猜忌他們的兒子。
她已經為他失去過兩個孩子,甚至太子也曾險些沒了,她不可能再隱忍不發。
如果有朝一日,他真要對太子不利。
裴皇后想,她大概會……
“別想太多。”
男人的聲音從旁邊傳來。
裴皇后看過去。
元隆帝攬住她的肩將人抱住。
“你擔心的事不會發生。”
裴皇后擔心的事是什么,他沒說明,又為什么不會發生,他也沒說清。
裴皇后聽了一耳朵,并沒有放在心上。
不過,適才橫亙在夫妻二人之間那股莫名的氣氛,倒是因為元隆帝的話沒了。
裴皇后轉而說起別的事。
說著說著,她想起另一事。
“陛下,您還不知道?”
元隆帝:“什么?”
裴皇后坐直身。
“喜訊,東宮的喜訊,執牧要當爹了。”
執牧是太子的字。
元隆帝“刷”地挺直腰桿。
眼神先是怔,再是驚,最后變成欣喜,“什么時候的事?是老六媳婦,還是哪個妾?”
他從昨晚起便被各種事纏身,及至現在連半個時辰的覺都沒睡。
全仕財也忙前忙后的,估計把這事忘稟了。
裴皇后被丈夫的反應逗笑,
“太子妃替他挑的那個小昭訓,半夜要回去時給診出來的,說是才剛兩個月。”
昨晚檻兒出現在瓊苑的理由對外和宣王妃、榮王妃她們一樣,都是逛園子逛到一半被送到那邊去的。
昨晚的局是她和太子聯手設的,但讓裴皇后始料未及的是,太子竟在前朝宴席和御花園之間往返了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