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明義吸著煙,臉色依舊蒼白,還在喋喋不休地訴說著自己的“委屈”和“一時糊涂”。
趙振國靜靜地聽著,直到他告一段落,才深深吸了一口煙,緩緩吐出煙霧,用一種帶著惋惜和沉重的語氣開口說道:
“崔主任啊……”他搖了搖頭,“你糊涂,你真是糊涂啊!”
崔明義一愣,不解地看著趙振國。
趙振國目光直視著他,語氣平和卻帶著巨大的沖擊力:
“你知道么?我們剛剛查到,那個鄭小軍,拿到了你批的那張條子,根本就不是去買什么煤他是趁著去礦上晃悠的機會,拿著你蓋了公社大印的介紹信做幌子,麻痹了倉庫管理員,然后……他居然把人家礦上倉庫里的炸藥給偷了!”
“什……什么?”
崔明義夾著煙的手指猛地一抖,煙灰簌簌落下,他瞪大了眼睛,臉上瞬間血色全無,比剛才被審訊時還要驚恐萬分,“炸……炸藥?他……他偷了炸藥?!”
“對,炸藥。”趙振國語氣沉重地確認,“就是你那張空白介紹信,給他提供了接近倉庫、實施盜竊的便利和掩護。老崔哥,你現在還覺得,你只是簡單地違反紀律,開了張無關緊要的條子嗎?
“你那張條子,間接導致了國家管制爆炸物的丟失,并且最終被用在了制造山體滑坡、企圖殺害李明記者和毀滅證據上!這個責任,你扛得起嗎?”
“我……我……我不知道啊!我真不知道他會去偷炸藥啊!”崔明義徹底慌了神,語無倫次,香煙也從指間滑落,掉在地上都渾然不覺。
趙振國帶來的這個消息,將他最后一點僥幸心理也擊得粉碎!
原本以為自己只是犯了小錯誤,現在卻猛然發現,自己無形中成了驚天大案的“幫兇”!
趙振國看著他失魂落魄的樣子,知道火候差不多了,這才拋出了真正的問題,語氣依舊平和,卻帶著不容回避的力量:
“老崔,事到如今,你再隱瞞任何情況,都是在把自己往絕路上推。你必須說實話,才有可能爭取到一線生機!”
崔明義癱在椅子上,雙目無神,汗水浸濕了后背的襯衫。
他知道,再不說出全部真相,就真的完了。
他長長地、絕望地嘆了口氣,聲音沙啞而疲憊:
“振國……事到如今,我也不瞞你了。鄭小軍這孩子……他,他是我一個老戰友的獨子,也是一名烈士的遺孤...
“我開條子給他,一方面是因為他......他要挾我說,要把我當初指使秘書寫你大字報的事兒說出去,另一方面,則是因為我老戰友的關系......”
趙振國目光一凝,這咋還跟自己扯上關系了呢,但卻沒有打斷他。
崔明義眼神空洞地望著天花板,仿佛陷入了回憶:
“去年,他在部隊投彈訓練時出了意外,受了傷,不得已才提前退役……我那個老戰友臨終前托我照看他,我看他可憐,加上他在部隊就是汽車兵,技術好,這才……這才把他安排在身邊當司機,想著能拉他一把……”
他的語氣帶著真切的痛苦和不解:
“我是真想不明白啊!我自問待他不薄,他……他為什么要這么干?為什么要豁出命去干這種掉腦袋的事?”
忽然,他像是想到了什么,眼神猛地聚焦,帶著一種難以置信的猜測,喃喃道:
“如果說……如果說這世上還有誰能讓他連命都不要,心甘情愿去干這種事……那我能想到的,恐怕……恐怕只有他那個班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