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延愣了兩秒,一時沒找到合適的答案。
確實,執政官身居高位,能紆尊降貴來他們公司參加周年慶典,已經算是“恩惠”。
從周圍人震驚又羨慕的目光中,可見一斑。
就連他父親和對方講話,都要謹小慎微,畢恭畢敬。
他又算什么呢?
一個小小的經理,自然沒資格……
時延第一次嘗到了挫敗的滋味,心里像被灑了一把尖銳石子,硌得難受。
不甘和懊惱又多了幾分。
他嘴唇翕動兩下,才不情不愿地又說:“我想和你聊聊眠眠……”
冰冷警告的目光瞥了過來,他不得不止住了話,改口,“聊聊她的事。”
黎曜居高臨下地凝視他片刻,沒回答,放下酒杯走了出去。
寒風卷著雪花撲面而來,吹得人面頰冰涼。
今年的冬天,似乎格外冷。
時延系上西裝紐扣,卻仍覺得寒意從四面八方鉆進骨頭里。
反觀黎曜,背對著他站在露臺邊緣,單手隨意搭在欄桿上,身姿挺拔如松,落在肩頭的冰雪似乎也無法讓他有著片刻的動搖。
他只是靜靜地站在那里,周身卻散發著一種不容侵犯的威嚴。
時延深吸了一口氣,盡量讓自己鎮定下來,走上前沉聲開口:
“你喜歡她嗎?”
黎曜偏頭掃了他一眼,明明沒說話,可那不屑的目光卻像是給了他答案,顯得他這問題問得有些蠢。
時延自嘲地扯了扯唇,“我的意思是,你是把她當成一個想要共度一生的伴侶,還是只想和她玩玩?”
他問得認真,似乎是真在替喬以眠考慮,可這話落在黎曜耳畔,卻相當可笑。
執政官大人唇角略微彎了彎,反問:“時先生和女孩子交往,難道不是以‘結婚’為目的?”
見時延莫名有些尷尬,黎曜語氣犀利且嘲諷,“哦,差點忘了,時先生還喜歡賭博。”
時延:“……”
他不知道這件事是喬以眠告訴黎曜的,還是對方從什么渠道得知的,但不管如何,終究是自己的錯誤。
“我承認,我一開始追她確實是有些游戲人間的想法。可慢慢地,我發現自己愛上了她。”
時延吸了吸鼻子,周遭的冷意似乎將血液凍結,流得緩慢又艱難。
“她心思單純,心地善良,對待工作和生活認真努力,聰明又有靈氣……她有太多太多的優點吸引我,讓我越來越離不開她,所以我后來是真心實意地想要追求她,想和她在一起。”
時延仿佛沉浸在過去之中,連聲音都比之前柔軟許多。
黎曜目光漸沉,語氣淡漠地總結:
“所以,她的這些優點成了你瞞著她、和別人訂婚的理由?你有恃無恐。”
她心思單純,所以才被他輕易欺騙,暗中讓報社以外采為由,將她支開,方便他訂婚;
她心地善良,所以他才認為就算她得知了真相,還是會顧念之前的感情,原諒他,用道德綁架她……
時延面色微微泛白,一時間無話可說。
黎曜抬腕看了眼手表,“我時間有限,你如果只是想說這些無病呻吟的話,那恕不奉陪。”
說罷抬步就要回去。
“可她以前也是愛我的!”時延大喊了一聲,似乎是在發泄積壓在心底許久的情緒。
“我們倆剛參加工作,壓力都很大,她卻會利用閑暇時間給我做甜點;她雖然工作忙,有時候趕不上紀念日,卻會提前準備好禮物,哪怕當天我們見不到,我還是能收到她的心意。”
時延揚起手腕,腕間的機械表看上去很普通,和他這一身高定西裝不太搭,可他卻語氣驕傲,又有一絲詭異的炫耀。
“這塊手表還是我去年生日時,她去其他城市給我帶回來的生日禮物。她那時工資少,攢了好幾個月的錢才能買下它,我無論什么場合都會戴著!”
他細數這些年的每一個甜蜜片段,像是用這些細碎的美好來證明兩人之前有多恩愛。
他每說一句,就讓背對著他的男人臉色陰沉一分,眼神也逐漸變得凌厲,如寒夜中的利刃。
執政官的怒火在心底迅速蔓延。
時延卻仍不死心地挑釁,“我們在一起那么久,她不可能這么快就忘記我!她和你在一起,不過是迫于你的權勢罷了!
你如果不是執政官,沒有這么大的權利,她怎么可能和你在一起?你的年齡、性格、習慣都和她毫不相配!你還能給她什么?又霸占著她做什么?你不過是貪圖她年輕漂亮,你根本沒有我喜歡她!”
時延有些口不擇。
準確地說,他已經被妒火沖昏了頭腦,完全忽略了惹惱對方的下場。
可遺憾的是,執政官的怒火竟在聽完他這一通歇斯底里的咆哮之后,神奇般地散了許多。
他甚至覺得自己因為這種人生氣,有些可笑。
黎曜轉過身,打量了一眼氣得胸膛起伏的年輕男人,語氣從容地反問:
“所以,這是什么失敗者的退場感嗎?”
見時延瞳孔收縮,他又問了句:“要不要再給你發個榮譽證書什么的?”
大領導鮮少這么嘴毒。
他聲音低沉和緩,卻如同一記重錘,狠狠地砸在時延的心上。
時延嘴唇輕顫,想要反駁,卻發現自己無從辯解,揮舞的拳頭像是砸進了棉花里,又生氣又憋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