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晚瑤望著窗外灰撲撲的廠房屋頂和遠處冒著黑煙的煙囪。
風里似乎都帶著一股鋼鐵和煤灰的味道。
她的聲音不大,卻像冰冷的釘子,一個個砸進趙英超的耳朵里。
“趙叔,去年秋天,第三車間那批報廢的‘次品’青霉素原料,最后是怎么處理的?經手人是誰,批條是誰簽的?最后這筆賬,又是怎么平掉的?”
趙英超心里咯噔一下,臉色微變,但嘴上依舊強硬:“當然是按規定銷毀處理!都有記錄可查!你問這個干什么?”
“按規定?”陸晚瑤慢慢轉過身,目光冷冽。
“是嗎?可我怎么聽說,同期在南邊幾個私人診所里,出現了包裝粗糙但效果類似我們廠正品青霉素的藥物?價格便宜得很。”
她踱步回到辦公桌前,手指輕輕敲打著桌面上的玻璃板,每一聲都敲在趙英超緊繃的神經上。
“還有,今年春節前,廠里給職工發福利,采購的那批米面和一級白糖,賬面價格可比市面上的零售價還高了三成,采購科的劉科長是你連襟吧?這筆生意,經得起查嗎?”
趙英超會動手腳,她也不是吃素的。
以前上陸大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也就算了,可現在她管事,趙英超還這樣不把她放在眼里,她怎么都得給他點教訓!
“你……你胡說!”
趙英超的聲音猛地拔高,卻透出一絲心虛。
這些事他自以為做得隱蔽,她一個涉世未深的丫頭片子,怎么可能知道得這么清楚?
是陸大山進去前留了后手?
還是她背后的顧梟?
可上次有個神秘電話打到他這兒,分明說了顧梟現在在京城,自顧不暇,沒時間管鹽城事兒,讓他趕緊下手拿到藥廠了。
難不成是在哄騙他?
反正他是不會相信,陸晚瑤能有這樣的能力。
不過是靠男人罷了。
冷汗悄無聲息地從他鬢角滑落。
現在風氣雖然開始轉變,但很多舊規矩仍在,這種事要是被捅出去,被查到了,可不是鬧著玩的!
陸大山就是前車之鑒!
陸晚瑤看著他驟變的臉色,眼中掠過一絲輕蔑。
“趙叔,陸大山的路,是歪路,盡頭是監獄,你現在給我指的這條‘搞錢’的路子,恐怕更快更直接吧?
“簽個字,神不知鬼不覺?”她冷笑一聲,“是讓我簽字背鍋,然后你好拿著條子,以后隨時能把我捏死,對吧?”
她猛地一拍桌子,震得茶杯蓋哐當作響:“我告訴你趙英超!大山藥廠就算現在窮得揭不開鍋,工資發不出來,我也要讓它死得干干凈凈!或者,照我的規矩,堂堂正正地活過來!想讓我跟你們同流合污,趁早死了這條心!”
“你……你猖狂!”
趙英超被她的氣勢逼得后退一步,指著她的手都在抖,“沒有錢!三個月工資!幾百號人等著吃飯!光會耍嘴皮子有什么用!”
“這事我自然會解決,趙叔年紀大了,消息也不靈通了,我手底下的電子廠和服裝廠都被盤活了,藥廠自然也行!”
趙英超不甘示弱:“那錢呢!錢從哪里來!難不成就憑借你那兩個小廠?還是說要去顧梟枕頭邊吹點風?”
趙英超的陰陽怪氣絲毫沒有影響她。
“你倒是提醒我了,錢從哪里來?”陸晚瑤冷笑一聲。
她逼視著他,“這正是我要問你們的!我接手才半個月,之前藥廠被你們管理得像篩子一樣,漏洞百出!
盈利的錢去了哪里?拖欠的工資窟窿該怎么補?這些爛賬,一筆筆,我都會跟你們算清楚!至于我要怎么處理藥廠,只怕馬上就要和你沒關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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