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像一把刀子戳中了張建國的痛處,張建國的臉扭曲了起來。
在鄉鎮,男干部什么都可以干,護林防火巡河,截訪調解守夜,但就不能干計劃生育,因為這活就不是男人干的!
一旦干上計劃生育,就代表著你不是男人,你只是個娘們!只有娘們,才成天和娘們打交道!
陳光明這不是分配工作,這是極端的嘲諷,這是強烈鄙視+唾棄,這是極端否定+不屑!
張建國五官扭曲,擠到一曲,緩緩站了起來。
特么的,真是六尺的肚兜,兜不住奇恥的大辱!
他徹底沒了耐心,猛地一拍桌子,震得桌上的水杯都晃了晃。
“陳光明!你別給臉不要臉!”他扯著嗓子咆哮,唾沫星子飛濺,“我告訴你,今天這基建部我分管定了!”
“你要是不同意,我就去縣政府告你!告你打壓老同志、獨斷專行!告你搞一堂、專制獨裁!到時候看縣委是保你這個外來戶,還是保我這個為明州干了十幾年的老基層!”
“我這就去找丁書記,去找包縣長!”
陳光明沒有回應在,依舊用嘲諷的目光看著張建國,慢慢地,張建國的聲音也小了下來,他似乎也回味過來,自己吹牛吹得大了。
他要是真的能掛上丁一和包存順,上面能把他扔在這旮沓里吃土?
終于,張建國咬咬牙,終于亮出了自己的底牌。
“我要去找......郭常委!”
聽張建國說要去找統戰部長郭振東告狀,陳光明差點笑了,心想,丁一和包存順我都不怕,我還怕一個統戰部長?
統戰部長郭振東,和人武部長武樹忠,是常委中最沒有存在感的兩位了,但明州官場的人,大多不買郭衛東的帳,卻多多少少買一點武樹忠的面子,因為后者可以幫你送兵參軍,而前者,最多跟著吃吃喝喝。
明州官場有諺語,\"跟著組織部,年年有進步;跟著宣傳部,不會犯錯誤;跟著統戰部,蹭吃又蹭住。\"
陳光明用揶揄的目光看著張建國,張建國見自己亮出底牌,陳光明依舊不擺自己,氣得又重重拍了下桌子,桌面上的文件都被震得差點掉下去。
李為民和王志強嚇得縮了縮脖子,下意識地往旁邊挪了挪,生怕被這場鬧劇波及。
張建國喘著粗氣,眼睛瞪得通紅,像頭被惹急的野獸,以為只要夠兇夠橫,就能把陳光明嚇住。
可陳光明臉上依舊沒半點波瀾,他緩緩站起身,居高臨下地看著他:“張主任,要去告狀是你的權利,我不攔著。但我得提醒你,去之前最好想清楚......”
“你告我打壓老同志,可剛才是誰說身體不好不愿工作?你要分管基建部,可之前是誰在債務處理、工作分配上處處推諉?真要到了縣委領導面前,咱們把這些事攤開了說,看看是誰理虧。”
張建國的吼聲瞬間卡在了喉嚨里,臉上的囂張漸漸變成了慌亂。他知道陳光明說的是實話,真要鬧到縣委去,自己那些小心思和不作為只會暴露得更徹底。可他又不甘心就這么放棄基建部這塊肥肉,只能僵在原地,雙手攥得緊緊的,胸口劇烈起伏著,卻再也吼不出一句有底氣的話。
到最后,張建國只能一摔筆記本,灰溜溜地走了,臨出門時,還不忘拿房門撒氣,把門摔得哐哐響。
李為民和王志強目睹這一幕,心里更加震撼了,額頭竟然流下汗來。李為民結結巴巴地道:“陳主任,我非常擁護你的分工,我保證在您的領導下,做好工作......”
王志強也趕緊跟著表忠心。
陳光明無所謂地揮了揮手,“你們先去吧,平時多考慮考慮工作,要把開發區的事,當成自己的事來辦。”
李為民和王志強如蒙大赦,兩人低頭躡腳走了,陳光明把牛進波和趙勝利留下來,問道:
“四發飯店的孫老板,有沒有過來要錢?”
“要了,天天來,要不是大洋馬......啊不,馬曉紅拉著,他還要去你辦公室要呢,”趙勝利看著陳光明的臉色,小心翼翼地道,“我按照您的指示,讓他去找張主任。”
陳光明點了點頭,“張建國......把欠債還了沒有?或者,有沒有想什么辦法?”
“沒有,”趙勝利和牛進波私交極好,這幾天從牛進波口中得知了陳光明許多事跡,特別是年前說要提牛進波當常務副鎮長,一個月就實現了,更讓趙勝利打定主意,一心一意跟著陳光明跑。
趙勝利道,“有一次我聽見張建國說,說這是因為工作欠的飯錢,官司打到縣里,咱們也有理!”
陳光明笑道,“他倒真是沉得住氣......”
趙勝利猶豫了一會兒,好像下定決心,說道,“張主任......攛掇孫老板去上訪......”
“上訪?”陳光明和牛進波怔了一下,孫老板去上訪的話,開發區的信訪就要扣分,要是再來個越級上訪,訪到海城市或省里,那麻煩就更大了。
對縣、鄉兩級政府而,信訪考核就是懸在頭頂的鍘刀,縣信訪局每月通報各鄉鎮、部門的信訪指標完成情況,一旦出現“進京訪”“赴省訪”,鄉鎮書記、縣長需親自督辦,而且納入年底考核。
“信訪可不行,孫老板要反映問題,我們是支持的,但信訪......”陳光明手撮下巴,思索著。
趙勝利道,“要不,咱就當花錢買平安?”
“買什么平安!”牛進波怒道,“飯是張建國吃了,又不是我們吃的......姓孫的要真趕去上訪,我有一百種方法對付他!”
陳光明看著牛進波牛逼哄哄的樣子,笑道,“老牛,這兒你比我熟,你多盯著這事。”
趙勝利又憂慮地說,“陳主任,張建國心眼挺小的,搞不好他會背后使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