協和不愧是頂級醫院，每個科室的醫生都有著自己的堅持。光是治療方案都給出了二十多種，讓人眼花繚亂。“林院長，你怎么看？”張予揚側頭道。“我的意見是一動不如一靜。”林紹文指著病歷道，“他所有的病癥都不是現在才有的，而是很早以前就已經存在了。”“林院長，你的意思是不治療？”有人皺眉道。“不是不治療。”林紹文沉聲道，“他看著身體健康，其實經不起折騰，一旦開刀，血氣外泄，以后會越來越差。”“林院長，你的治療方案是什么？”張予揚皺眉道。“施針，服藥，盡量拖。”林紹文吐出了三個詞。“拖？”鄧光榮也皺起了眉頭。是人都知道，得了病肯定要治療，一旦拖著不治，那就是小病變大病。“你急什么？怕死啊？”趙清明鄙夷道。“我怕死？”鄧光榮被氣笑了，“趙清明，是誰把你從死人堆里拖出來的？是老子。”“去你的，我還給你擋過子彈呢。”趙清明不屑道。“這是會診室，不是指揮部。”張予揚敲了敲桌子。趙清明和鄧光榮立刻老實了。沒有人敢在醫院和醫生耍橫，哪怕官職再高也不行。“我說的拖可能和您想的拖不一樣。”林紹文搖頭道，“拖分很多種，比如就拿您的身體來說，我們拖到九十歲，甚至更長時間……說句您不愛聽的，可能您壽元都沒有這么長時間。”“好辦法啊。”張予揚和所有醫生都是眼前一亮，仿佛被打開了一扇新的大門。所有醫者都想著治療疾病，其實在不妨礙身體正常運轉的同時，把病情拖住，不讓它繼續惡化下去，這未嘗不是一種治療思路。尤其是對于不適合動手術的病人來說。“林院長，這種方法有名字嗎？”有人提問道。“可以稱呼它為‘保守治療"。”林紹文正色道。“保守治療，好名字。”張予揚興奮道。林紹文啞然失笑，“保守治療”其實中醫很早就提出來了，甚至古代醫書都有案例，可很多人都忽略了，只是覺得醫生棄療了。“林院長，你覺得我可以拖多久？”鄧光榮笑道。“以您的身體底子來說，只要按時服藥檢查，調整藥方……活到您垂垂老矣不成問題。”林紹文玩笑道。“哈哈哈。”鄧光榮指著林紹文大笑道，“林院長，有沒有興趣跟我入川……”“鄧光榮。”張予揚瞪眼喊了一聲。這才見了幾次，就想挖他的人。“入川就算了，您來京城不就行了？”林紹文笑道。“來京城。”鄧光榮呢喃了一句，不禁苦笑著搖搖頭。“凡事不要這么悲觀，古人不是常說：但行好事，莫問前程嗎？”林紹文語氣平靜。“格老子的，我都六十多歲的人了，沒想到老來還要你這個娃娃安慰我。”鄧光榮開懷大笑，看向林紹文的眼神里滿是欣賞。“林院長，鄧光榮同志的治療方案……”張予揚停頓了一下。“我來吧。”林紹文搖搖頭，“他的病曾經我看過一次。”“你看過？”不只是張予揚，其他醫生也都驚呼了起來。林紹文剛來協和的時候，很多主任醫生都不服氣，可林紹文硬是靠著醫術和醫德殺出了一條血路來，任憑年紀再大，資格再老的醫生，見到他都得尊稱一聲“林院長”。既然他看過，為什么還會出現病情加重的情況，不應該呀。“有時候啊，不是我們醫生不盡責，是患者不聽招呼。”林紹文悠悠說了一句后，看著鄧光榮笑道，“是吧？鄧光榮同志。”“這……”鄧光榮難得有些羞愧。“你難道沒有按時服藥？”張予揚皺眉道。“我忙起嘛，忙起來，哪里還記得吃藥喲。”鄧光榮急的家鄉話都說出來了。“那你來我們協和做什么？”張予揚冷哼道，“不遵醫囑，到頭來還說我們醫生沒有用心治療，你這不是找事嗎？”“格老子的，我可沒說醫生沒用心。”鄧光榮說著說著，有些心虛了起來，“我這不是不舒服，來……來看看嘛。”“您來我診室，我再給您診斷一下，我非常相信各位主任的醫術，但如果沒到開刀的時候……最好是別動刀子。”林紹文嘆氣道。“有林院長出手，咱們也放心了。”眾人恭維道。“行了，既然病人你熟悉，那交給你了，有什么要幫忙的你打聲招呼。”張予揚一錘定音道。“行。”林紹文含笑點頭。問診室。林紹文看了一眼趙清明，皺眉道，“趙老，您先過來……”“叫你呢。”鄧光榮笑嘻嘻的推了他一把。“我不會走嗎？”趙清明翻了個白眼。林紹文不禁啞然，這男人一旦和自己的至交好友在一起，心性果然會變的年輕。趙清明把手放在了問診臺上，林紹文叩了上去后，微微一愣，臉色有些難看道，“您不是退休了嗎？怎么還會出現傷神的情況？”“我……”趙清明張了張嘴，卻什么都說不出來。“哎。”林紹文嘆氣道，“我知道您有很多事要忙，要考慮。但您的身體真的不允許了，如果再這樣下去……您扛不住的。”人如果長期做重活其實老的不快，可一旦思慮過重，那身體機能會迅速消耗。因為長期讓腦袋處于超負荷狀態的話，身體所有能量都會先供著腦袋。“老趙，你該退就退了。”鄧光榮嘆氣道，“我的事……你也別太操心了。”“我的身體還能熬多久？”趙清明沉聲道。“如果按照這種情況下去，你能再活十年，算是祖宗庇佑了。”林紹文無奈道。“十年，夠了。”趙清明微微一笑。“老趙……”鄧光榮喊了一聲。“該你了。”趙清明起身讓開了座位。林紹文遞過去了一張紙，“這張方子您拿著。”“這是什么方子？”趙清明詫異道。方子上的食材比藥材還要多。“食補。”林紹文嘆氣道，“既然勸不動您，那就在其他地方找補一些……盡量讓您活的長一點，也算對得起青山哥的拳拳孝心了。”“好小子，是我先認識的你，趙青山是后來的。”趙清明笑罵了一聲，眼里閃過了一絲感動。_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