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寶成自然不會理會馮建鋒的恁怨,但暈乎乎的腦袋里也有一種警醒,并不清楚沈副書記故意將他拉到旋渦中心,是真聽了李谷書記對他的評價有意提拔,還是想利用他將基礎管理處的水攪渾掉?
即使心里忐忑,但唐寶成也知道這可能是他難得的機會。
沈副書記只身赴任,想在錯綜復雜的工委體系內劈荊斬棘、開創局面,即使有利用他攪亂局面的意圖,但他也未嘗不是沒有借這個機會獲得沈副書記信任的可能。
唐寶成這么想定,與辦公室里敷衍說笑了幾句,就著手準備一些沈副書記可能需要用得上的材料。中午到食堂,唐寶成看到沈副書記跟蔣益彬、蔣衛平、蘇平以及省國投的高層坐在一起吃飯,他就沒有不識趣的湊過去。
書記辦公室都在頂樓,唐寶成也沒有辦法窺得沈副書記辦公室有沒有其他人,等到下午兩點鐘,他拿起準備好的簡要材料,就上樓去敲門。
“進來。”
聽著門里聲喚,唐寶成推開辦公室門,赫然看見協調處處長的陶永新跟他妻子趙維娟拘謹的坐在沈淮的辦公室里。
“寶成,你手里是有關管理處業務說明的材料?”沈淮見唐寶成推開門,見他要退出去,招呼他進來,將材料接了過去。
沈淮將材料隨意翻看了兩頁,才對陶永新、趙維娟說道:“不用特地道什么歉,所以不打不相識嘛,趙副主席也是很直接的人,我怎么會怪罪她?整棟辦公樓就四部電梯,在上下班高峰期,也確實太擁擠。現在整棟樓不到四百人辦公,以后五百人、六百人辦公,怎么辦?超重了誰上誰下都沒有什么規矩。所以,我上午就直接跟蔣書記說了,北樓那兩部專用電梯以后要放開來,不能再限制只有書記跟省國投老總才能乘坐。我跟蔣書記說,這也是趙副主席代表工會的建議……”
趙維娟涂得頗厚一層脂粉的臉,叫沈淮說得也是青一道紅一道,拘謹的拿小半個屁股搭在沙發上,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恨不得地上有道縫能讓她鉆進去,然而這個歉她又是非過來道不可。
然而看唐寶成進來,趙維娟打心里也將他恨死,暗道別人都說唐寶成是只咬人不叫的狗,自己怎么就沒有早覺察到?
唐寶成自然知道趙維娟這個心眼狹小、又偏執的人心里在想什么,不過沈淮教訓趙維娟的同時,竟然第一天直接跟蔣益彬書記提撤消專用電梯的事情,他也是暗暗心驚,都說沈副書記在東華作風“蠻橫直接”、大刀闊斧,看來還真是不虛。
“我跟唐寶成還有事情要談……”沈淮抬了抬手,示意陶永新、趙維娟可以離開了。
唐寶成也不看陶永新、趙維娟的臉色,隨后將辦公室的門合上。
沈淮將唐寶成拿過來的材料丟到一旁,拿起桌角另一份材料,示意唐寶成拖把椅子坐到他辦公桌的對面,問道:“我看你的材料,你以前在儀電集團云河分廠分管生產、安全等工作。在你分管工作期間,工委以及儀電集團對云河分廠的業績評價都是相當不錯,你后來怎么就主動申請調到工委來工作了?”
唐寶成也知道檔案里寫有他申請調動的原因是因為愛人跟小孩都在徐城工作、學習,但沈副書記既然問起,自然是不相信檔案里寫在明面上的緣由,尷尬一笑,略帶苦澀的說道:“原因很復雜,主要還是我之前的愛人誤會我在云河私人感情有問題,希望我能調回徐城工作。我結婚比較早,小孩子當時正讀初三,是人生比較關鍵的時期,我想著以前撲在工作上的時間太多,也沒有盡了責任,也應該調回來……”他也不知道年紀輕輕的沈副書記,能否理解這種家庭生活背后的辛酸。
沈淮作為人生有經歷的人,自然能從唐寶成簡單的幾句話里聽出更多的東西,說到底也是很正常,個人作風歷來都是攻擊對手最有力的工具,唐寶成也許能潔身自好,但他的對手只要讓他的妻子相唐寶成有這方面的問題,就能鬧得他雞犬不寧,不過他此前也沒有詳細的問過唐寶成的家事,不清楚他已經離婚的事實,問道,“以前的愛人?我聽說你現在的妻子,省交廣電臺的主持人文蘭,是你的高中同學,我還以為你們是一開始就在一起的呢?”
“調回徐城工作兩年后,我還是跟前妻離了婚,”唐寶成苦澀笑道,“我跟文蘭還是去年才在一起生活的;沒想到沈書記您也知道文蘭啊。”
“哦,偶爾會聽文蘭主持的電臺節目,有一次跟李谷坐車,就是聽你愛人主持的電臺節目,才偶爾聽他提起文蘭是你的愛人,我就記得了這事。但沒有想到會有這些曲折,”沈淮笑道,“我還想找你隨意的聊一聊,沒想到倒成打聽你家的八卦了。”
唐寶成笑笑。
“好吧,我們把八卦放到一邊……”沈淮將唐寶成的人事檔案丟到一邊,又將唐寶成剛才拿過來的材料拿起來。
唐寶成還以為沈淮要跟他了解工委的運作情況,也是坐直身子準備聽他提問。
“我在上任之前,手里是有一份人員名單的,你是其中之一,”沈淮沒有跟唐寶成聊工作流程的事情,單刀直入的說道,“國資辦最快會在年底之前正式成立,工作要開展起來,局面要打開來,沒有時間空耗在僵持跟無謂的明爭暗斗上。機關作風之下,即使自己受委屈,去打破僵持的局面,也未必會受待見,但僵持的局面確實又需要有人去打破,在機關里工作了越久,越少人有這種勇氣。很多小事上的處理細節,都能體現一個人的秉性,所以我跟你今天才是初處見面,就想想問一問,你愿不愿意給我當助手?”
唐寶成沒有早上在電梯里的無意舉動,會叫沈淮的印象這么深刻。
他并不確認沈淮所說的“助手”,具體是指什么,但機會擺在眼前,自然也不會放過,點點頭,說道:“謝謝沈書記您能信任我,我一定會努力工作。”
“省屬企業有一百多家,我一家一家的走,也要走大半年的時間,我沒有那么多的時間,”沈淮說道,“重組,推動企業改制的工作還要進一步深化,省直屬的國資企業,我以為保留三四十家就足夠了,你這幾天擬一份重點名單給我。這份名單暫時對外保密,我不希望看到外面有什么風吹草動……”
唐寶衛聽沈淮的吩咐簡單,但知道這項工作并不簡單、容易,他要是對當前的國企改制趨勢、對省屬國企的經營現狀及潛力以及省內經濟產業未來發展格局有深刻的認識,怎么從一百九十二家省屬國企里挑選出三四十家重點企業擬一份名單出來?而這份工作他要是做得不能叫沈副書記滿意,以后自然還是難談重用,他也不確定沈副書記手里的那份人員名單,除了他之外,還有其他什么人,但想來這些天或直接或托人踏破沈副書記家門想得到提拔任用的人,不會在少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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