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趙秋華的問題,叫陳寶齊夜里反復煎熬,難以取舍。
雖然東華在淮海省除省會徐城之外的十二地市里,正迅速崛起成為強勢地市,但省政府秘書長這個職務,僅僅從行政級別以及黨內地位來說,并不比強勢地市的一把手稍差,甚至還要略強一線。
至于鳳尾雞首之議,則仁者見仁、智者見智。
陳寶齊坐在省政府秘書長這個位子,要是稍有些野心,眼睛里盯著看的應該是省委秘書長這個職務——然而到明后年,趙秋華接替田家庚擔任省委書記的可能性很小;到時候即使趙秋華繼續留在東華擔任省長,陳寶齊他能繼續往上走一步,頂多也是分管省政府辦公廳工作的副省長。
陳寶齊在隨趙秋華到東華擔任省辦公廳副主任之前,在地方上只干過一屆縣委副書記,之后就一直在機關里。倘若他三五年內沒有外放地方的可能,可能這輩子最高就只能是一個普通的副省長。
似乎這時間到東華擔任市委書記,對他陳寶齊來說,倒不失一個好的選擇。
只是陳寶齊一時也琢磨不透趙秋華真正的用意,是為省鋼保駕護航,還是說趙秋華意識到自己明后年有可能會給調離淮海,提前做部署,將他在淮海省的政治資產交給自己掌握?
省鋼是趙秋華到淮海省之后豎起的一面旗幟。
九五年淮海省工業總產值才剛剛突破兩千萬,往百億產值這個目標前行的省鋼,在全省的地位自然不容小窺。
只是誰又能想到梅鋼會這么妖孽?一廠技改擴容之后,就建二廠;二廠建成投產之后,新浦項目前就緊接著出爐,連一口氣都不帶喘的。
不要說省鋼已經深度介入梅溪的發展,就是要抗衡梅鋼高速擴張所帶來的壓力,梅溪電爐鋼項目咬緊牙也要上——這同時也是保證省內的金融資源不至于叫梅鋼都占過去。
相比較沈淮融合地方勢力的能力,省鋼兼并重組東華市鋼等動作都不少,但在東華的根基遠談不上有梅鋼那么穩固——省鋼在東華的攤子鋪得這么大,在梅鋼眼里說不定就是一塊肥肉——趙秋華因此讓他去爭東華市委書記這個職務,為省鋼在東華的發展保駕護航,也是正常的思路。
但趙秋華的目的僅是如此,陳寶齊就要去東華跟高速崛起、背后又有宋系支撐的梅鋼系搞對抗,對省鋼有意義,但對陳寶齊個人的意義不大。
他很可能會像譚啟平那般,很尷尬的給卡在市委書記的位子不能上也不能下;一旦給利用完畢,失去價值,也很有可能給棄之不理——這結果還不留在省里。
倘若趙秋華出于培養的心思,想讓自己在地方經歷更多的鍛煉呢?
省鋼在東華的攤子鋪開不少,在東華經濟工作中的分量很重,他到東華后,有省鋼這個基本盤,又虞成震等人配合工作,省里又有趙秋華支撐,還是能掌握主動的。
更為關鍵的,他這一步走下來,在地方積累足夠的資歷,向上發展的空間才能打開來。
只是趙秋華的心思到底是哪個,陳寶齊覺得他看不透,夜里在床上翻來覆去沒能睡踏實……天邊露出魚肚白,窗玻璃發青,陳寶齊才給打通七竊八脈似的豁然開朗,想通問題的關鍵:
趙秋華的意圖顯然是兩者皆有,倘若他沒有能力替省鋼在東華的利益保駕護航,沒有能力成為趙系出掌地方的代表人物,趙秋華又憑什么幫他打開向上發展的空間;倘若他有能力掌握東華的局勢,能夠維護、加強省鋼及趙系在東華的利益,又何必擔心趙秋華會利用完他就丟掉?
關鍵還是在他自己信心夠不夠堅定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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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寶齊清晨小睡了一覺,鬧鐘響起,就從床上爬起來洗漱,帶著昏沉沉的腦袋以及酸澀的雙眼,去見趙秋華。
趙秋華早已起床,坐在室外的露臺上看書,氣定神閑、面色紅潤,似乎東華這兩天的事情對他沒有絲毫的影響。
陳寶齊暗感自己還是需要修煉,何時能有趙省長這般處變不驚的心性,才能算是修得有成吧?
見陳寶齊沒睡好的樣子,趙秋華瞇起眼睛問道:“怎么,昨天夜里沒有睡好?”
“趙省長您要把這么有分量的擔子交給我,我有顧慮,但更多的是擔心會會讓趙省長您失望,辜負您的信任。”陳寶齊說道。
“我今年已經六十一了,加上計經系那邊折騰得厲害,我是‘與其一動,不如一靜’,哪怕回zhongyāng能一個悠閑自在的閑差掛著也就滿足了,”趙秋華說道,“你五十歲都還不到,應該要更有銳志。雖然這些年都在我身邊,我知道你還是有些想法的;有想法是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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