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宮女明明怕得發抖,兩條腿直哆嗦,卻色厲內荏道:
“他是四皇子殿下,你們怎敢折辱他!若有人把你們的行徑,上告到尚宮局、慎刑司,乃至皇后娘娘面前,你們吃不了兜著走!”
太監們見有人看見,正以袖掩面,準備一哄而散。
見她只有一個人,且瘦巴巴的,臉上頂著巴掌印,衣裳是浣衣局低等宮女的服飾,發髻、手腕上沒有一件首飾,便橫眉喝問:
“你是誰?為何來冷宮?看你的裝束,是浣衣局的浣衣奴,怎敢竄到冷宮來?這里可不是你能來的地兒,快滾!”
小宮女拿出文書:“尚宮局調我來冷宮,專門服侍四皇子殿下!”
太監一愣,不識字,卻認得尚宮局的印章,大約被尚宮局三個字嚇住,琢磨是否皇帝對這個四子仍心存憐惜,便罵罵咧咧退去。
小宮女扶起他,激動地問道:“四殿下,你還記得我嗎?”
“我記得,你叫寒蘇,那塊雪酥糖。”他抓緊小宮女的手臂問,“是誰給尚宮局下令,命你來服侍我的?是我父皇嗎?”
寒蘇面色黯然:“不是,是我自己想來服侍你。原本你身邊的太監和宮女,全都被打死了。
“掌事姑姑問我們,有沒有人愿意來服侍你,你到底是個主子,哪怕打入冷宮,也該有個人服侍。我便來了。”
他沒有對寒蘇的到來,有所感動,反而失魂落魄,灰心喪氣。
原來,不是父皇命人來服侍他的,只是冷宮的規矩罷了。
他坐在光禿禿的樹底下,雙目通紅,又想哭。
小宮女很勤快,把里里外外打掃一遍。
直到兩人肚子餓得咕咕叫,她方才大力拍門,叫喊送吃的。
她叫,那些冷宮的妃子們便跟著哭喊。
冷宮里,一片狼哭鬼嚎。
有人踹門怒斥:“大半夜的,叫什么叫,叫鬼呢!”
“今晚的飯還沒送來呢,四皇子餓了,四皇子要吃飯!你們不給,我就一直叫!”寒蘇抖著嗓子,硬氣地說。
那些太監沒法子,怕聲音傳到外面,便扔進來兩個冷饅頭。
寒蘇連忙撿起來,拿帕子擦一擦,剝掉外面的饅頭皮,先給他吃饅頭芯,他吃飽了,她才撿著他吃剩的和饅頭皮吃。
他如死水般的眼神有了波動:“寒蘇,你不該來這里。這里沒有出頭之日的,連飯都吃不飽,他們還會打人!”
寒蘇一邊啃饅頭,一邊笑:“我不怕!我在浣衣局過得也不好,你看我瘦得,每天有干不完的活,也有姐姐打我。四殿下,你會打我嗎?”
她把小腦袋伸過來,用滿是凍傷的手,指指滿是凍傷的臉蛋上的巴掌印給他看,“這就是金蕊姐姐打的,我身上還有很多她打出來的傷呢。”
他連忙搖頭:“我不會打你的!”
“只要你不打我,我就愿意跟著你過!”
寒蘇開心地笑了,仿似迷途的小船,終于找到沒有風暴的港灣。
他扯了扯嘴角,委實笑不出來......
*
這個夢太黑暗,太痛苦了。
紀徵從夢里蘇醒。
睜開眼,已是天光大亮,日上三竿。
他意識到什么,一骨碌爬起來,跑到外面,砰砰拍打門板:
“有人嗎?有沒有人?”
連喊幾十聲,喊得他嗓子啞了,方有人在外面踹門,怒罵道:
“-->>叫什么叫?當冷宮是菜市場啊!”
紀徵沒在乎他惡劣的態度,忙扒著門縫問:
“公公,請問,我母妃呢?玉妃娘娘現在如何了?”
那人操著尖細的嗓音,冷笑:“溫娘娘已殯天了!淫亂宮闈,乃死罪,今兒一大早,天沒亮,許順安公公親自來送溫娘娘上路!
“勸你消停些,再折騰,傳進皇上耳中,也賜你一杯鴆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