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是應該的事,但他自己提出來,肖迎春心里卻又過不去了。
就像是——他這么一做,自己的仇恨和憤怒就無處安放了。
傅辰安理解她的糾結,將她擁在懷中,大手搓著她的胳膊。
“你如果不想讓他們去,就不讓他們去。”
盧千華還是肖迎春公司的員工呢,只要肖迎春不許,盧千華不會私自帶著盧志勇去上墳。
正好快七月半中元節了,肖迎春想了想:“我們去給父母上個墳?”
她想爸爸媽媽了。
傅辰安當然答應。
翌日一早,兩夫婦把孩子交給了天武朝的嬤嬤,自己拿了香燭紙錢,往墳地而去。
墳地在半山腰上,自從肖迎春有錢了,墳地周圍又讓人重新加固和清理過。
修了可供歇腳躲雨的涼亭和石頭桌椅,上去的路也都修了水泥階梯,倒是輕松許多。
傅辰安領著肖迎春一路往上,快到墳地時,突然發現墓碑前匍匐著一個佝僂的身影。
不等傅辰安反應過來,肖迎春突然飛奔上去,一腳踢在了那人的屁股上,厲喝一聲:“誰讓你來的?!”
那人一個踉蹌,腦袋撞在了墓碑上。
他也不吭聲,狼狽起身后,不顧頭頂流血,低眉順眼地喊:“肖總……”
是盧志勇。
“我不是不讓你來嗎?你兒子沒跟你說?”
“你們這樣陽奉陰違,惡心誰呢?”
“你信不信我開了他?!”
才五十來歲的盧志勇一頭花白的頭發,彎著腰像個七旬老翁。
他抹了一把眼睛,聲音暗啞:“您開除他是應當的。”
肖迎春一口氣被哽住:幾個意思?!!!
欲擒故縱?
“你當我不敢?”
盧志勇搖了搖頭,語氣極其誠懇卑微。
“肖總,千華那點本事我知道,他擔不起您給那么高的工資。”
“他在您公司這一年多,您讓他賺了錢,還了債……”
“可我這心里過不去,我欠了您兩條人命呢!”
“哪里好意讓他再拿您這么高的工錢?”
“您開了他吧。”
“之前他賠給您的,本來就是您給的,不算數。”
“我欠您的賠償,我再慢慢做工還……”
肖迎春:!!!
見肖迎春站在原地不說話,盧志勇又了然地點頭。
“要是您心軟,不好意思說,我回去就讓他辭職。”
“實際上我已經跟他說過,讓他辭職。”
“可這混小子舍不得這份工作,就是不接話……”
盧志勇轉頭看了一眼墓碑:“我今天來給你父母祭拜、道歉,他不知道。”
“他聽唐總說您不讓我來,他就不讓我來……”
“但是我心里過不去,總想當面來給他們道歉。”
“這三年多,我總是夢見你父母,他們血淋淋從車里抬出來躺在路邊的樣子……”
盧志勇吸了吸鼻子,又抹了一把臉:“我對不住他們。”
“我也對不住你……”
肖迎春聽著這些話,眼淚嘩啦啦流下來。
傅辰安及時上前,將肖迎春擁在懷中。
肖迎春把腦袋扎在傅辰安懷里,放聲大哭。
“嗚嗚……”
但凡盧家做得混賬一點、缺德一點,以傅家和自己現在的能量,都能讓盧家萬劫不復。
可盧家并沒有逃避。
車禍時盧志勇也及時搶救了,把父母從車里扒拉出來,叫救護車,送醫院……
他沒掏多少醫藥費給父母搶救,是因為他真的沒錢,他也借不到親戚朋友的錢。
這讓肖迎春滿腔的憤懣和委屈無處訴說。
她不知道該怪誰?
怪老天爺嗎?
還是怪父母福薄?
怪自己命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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