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舞腦袋歪歪，笑容澄凈歡喜：“當然認得你啊，我就是來找你的。”

小舞和崔長安來到了當初救他的漿水早餐鋪子，掌柜的和伙計看到崔長安，喜出望外。

崔長安拿出當夫子賺得的錢，請小舞吃早飯。

小舞笑瞇瞇答應了。

兩碗漿水和一盤包子端上來，小舞先喝了一口豆漿模樣的漿水，然后就吐了……

她抬頭看向崔長安，和他面前的漿水，壓低了嗓子問：“這個壞了？有一股餿味……”

崔長安端起來喝了一口，面不改色地點頭：“這個味道就是如此，想必是姑娘喝不慣，那您就喝別的。”

他讓伙計又上了一碗真正的豆漿給小舞，然后面不改色地把小舞面前的漿水端到自己面前，喝掉了。

小舞：……

崔長安有些郝然：“是我思慮不周，唐突了小姐。”

“我這一年遭逢巨變，對食物格外珍惜，想著小姐若喝不慣，我便喝了。”

小舞見他要正兒八經起身道歉，趕忙擺手：“你坐下坐下……”

小舞來找他，是因為知道他接下來要面臨的是什么。

她壓低了聲音，給了他建議。

崔長安沉默了許久，終于還是答應下來。

小舞離開沒多久，就有御林軍過來，站在了崔長安面前：“崔公子，陛下要見你。”

崔長安平靜地起身，跟上了來人的步伐：“那就走吧。”

他拔腿就走，脊梁挺直，步伐不緊不慢。

掌柜的和伙計不敢說話，眼睜睜看他離開。

等人走遠，伙計壓低了聲音問掌柜的：“你說崔公子還能回來嗎？”

掌柜的嘴里說“一定能回來”，心里卻沒譜。

他又一眼吃得干干凈凈的三個碗碟，心道：幸虧吃完了，就算上路，也算個飽死鬼。

崔長安沒有被殺，相反，年輕的陛下想用他。

當陛下問他的意思時，崔長安一點兒反抗的意思都沒有，不緊不慢地跪下，不緊不慢地回話：“草民愿意。”

年輕的陛下反而心里不踏實了：“你就不怪我父皇殺了你崔家全家？”

崔長安語氣略微淡漠：“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崔家既有此難，必定是有哪里做得不好。”

“草民既能活下來，又承蒙陛下看得起，就該認真反省，擔起崔家的百年風骨，繼續為陛下盡綿薄之力……”

君臣雙方一時間都沉默。

有些事，彼此心里都明白，卻都不能說出口。

老皇意識到自己身體不行，想給太子留人用，又怕太子年輕，壓不住人，索性將勢力極大的百年崔家一鍋端了。

卻又留下了崔家見識能力最為出眾的崔長安一條命。

崔長安是老皇留給新皇的人。

也是老皇留下來試探朝臣的誘餌。

崔長安若是能在這個局中活下來、又愿意回來繼續為新皇所用，自然是最好。

若是活不下來……

老皇留的棋子多了，不差這一個。

當晚，住在昔日低調沉穩的崔家大宅中，崔長安再次失眠了。

他已經很久沒有失眠了，此時此刻，躺在床上，他滿腦子想的卻是漿水鋪子說話的小舞。

小舞說，他接下來會面臨皇帝的試探和招攬。

小舞說，他若還想達則兼濟天下，就不能拒絕皇帝的招攬。

小舞還說，若是他放不下心中的仇恨，就注定走不遠，也活不長……

崔長安答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