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拎起沉甸甸的茶壺,卻將熱茶倒了滿手。
左手迅速紅腫了起來,他連忙抬起頭望向陳映晚,再次笑道:“不燙的,一點兒也不燙。”
陳映晚微微皺眉,將隨身手帕浸到了一旁盆里的涼水中,稍微擰干后遞給了承慎。
承慎受寵若驚地接過手帕,覆在燙傷的手背上。
陳映晚就這么坐在他身邊,一不發地望著他。
即使不說話,承慎也覺得很幸福。
他要的原來就是這么簡單。
可他卻一再錯過,繞了好遠好遠的路。
好在一切都要結束了,他不會再給娘親添麻煩了。
“你為什么要救佑景?”
陳映晚緩聲問。
承慎歪了歪頭:“因為娘親很看重他,如果他死了,娘親不是會很傷心嗎?”
說著他又笑了一下。
“之前我總想著對他下手,是因為我始終以為自己能夠代替他的位置……畢竟上輩子娘親也是那樣對待我的。”
“可是現在我很清楚,過去就是過去了,我再也沒有辦法改變曾經,也無法消除我對娘親的傷害,所以如今我只希望娘親過得好。”
見陳映晚不說話,承慎短促地苦笑了一聲。
“我明白得太晚了,對嗎?”
陳映晚回以沉默。
承慎也有些自嘲地收回視線。
真的太晚了。
上天明明已經給了他第二次,他卻還是錯過了。
他用自己的自私、自負、不可一世傷害了娘親無數次。
可他還是忍不住面帶期待地望著娘親。
“如果……我是說如果。”
“如果重生那天,我全心全意悔改,娘親是不是有可能選擇我呢?”
陳映晚不知道。
仔細算來,承慎陪伴她的時間要比佑景更久一些,更是她燃盡生命去撫養的一個孩子。
或許重來一次,結果可能會不同吧。
但同時陳映晚又知道承慎的性格。
即使重生,他骨子里的執拗是不會改變的。
所以他們很可能會走上大差不差的同一條路。
但此時面對著這樣的承慎,陳映晚不知道該不該說實話。
她猶豫片刻,承慎便已經知道了結果。
“原來真的是錯過了。”
承慎喃喃道。
他很快調整好情緒,面色如常地指了一下床頭掛著的花燈。
“娘親,你還記得嗎?上輩子你給我買過一模一樣的花燈。可是你去世后,花燈被我不小心打碎了。”
“還好這輩子我找到了一模一樣的。”
“我想再聽一下,我第一個擁有琉璃花燈的那個夜晚,娘親哼唱的曲子……可以嗎?”
那年花燈會,他們終于買到了承慎心心念念的琉璃花燈。
他高興地將花燈捧在懷里,睡覺都不肯撒開。
陳映晚看他高興,自己也跟著高興,便將花燈掛在床頭,讓承慎看著入睡。
她一邊輕拍著承慎,一邊唱起娘親曾經給自己唱過的搖籃曲。
承慎躺在榻上,枕著一片藥材的清苦,望著琉璃花燈,心里卻漾起許久未得的甜蜜。
這份甜意讓他神志恍惚。
他喃喃道:“娘親……你后悔養了我嗎?”
陳映晚垂眸,像從前一樣,輕拍著他。
“……從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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