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
紫金閣外終于傳來細微又匆匆的腳步聲。
阿蠻全神貫注地關注著外面的動靜,第一時間就從大開的殿門處聽到聲音,忙上前迎上去。
正是神色慌忙的孫嬤嬤。
兩個人對視一眼什么都沒說,一起走進正殿將殿門合上。
孫嬤嬤一進門就幾乎是癱軟下來,依靠在門框上大喘氣,阿蠻給她倒了一杯茶,她二話不說一飲而盡。
阿蠻幾次欲又止又不敢問。
“這是三千兩,最多了。”
“不知怎的這兩日宮中看守極其嚴苛,咱們負責送東西的人三次都差點被發現,最驚險的就是今日,我提前等在宮務司角門,只等人將錢送回來。”
“結果碰頭的人當著我的面被掖庭的人抓了,聽說已經受刑了,若是我當時再往前走三步,我也難逃。”
“好在是錢太多,這幾日風聲緊,他也怕出事,早把錢放在一個暗墻里,這才把錢拿回來了。”
孫嬤嬤氣喘吁吁說著,從衣袖里拿出緊緊攥著的一個鼓鼓囊囊的大香囊,香囊表面都已經被汗濕。
阿蠻打開香囊,看著一大疊銀票只覺得十分不真實,又抬眸看向孫嬤嬤汗津津的臉,一時間竟然落下一滴淚。
她連忙擦掉,激動之下抱住孫嬤嬤,聲音有一分哽咽:“多謝嬤嬤。”
這是冒著宮規生死大罪為她辦事,她自然是真心感激孫嬤嬤。
孫嬤嬤一怔,回過神后輕輕回抱住她安慰:“主子放心,無事了。”
“碰頭之人不會將咱們供出來,能做中間人的都是家中有些大事的不怕死之人,這次的小太監的主子是馮公公。”
“馮公公是辦事辦老了的,手里的人、事、物都捏得死死的,沒人敢賣他。”
阿蠻頷首,激動后怕的心情也漸漸平復,將香囊里的錢拿出來,按之前的約定給孫嬤嬤,除此之外又加了三百兩給她。
這東西雖是自己的,豁出命辦事的卻是孫嬤嬤,她現在正是用人之際,絕不能吝嗇。
“多謝嬤嬤冒死幫我,這多出來的三百兩就算給嬤嬤壓驚。”
孫嬤嬤面上一喜,但猶豫著還是想將銀票遞給阿蠻,阿蠻握住她的手:“咱們就不要客氣了,未來還有很多事情要勞煩嬤嬤。”
“是,奴婢懂的。”
孫嬤嬤斂眸回答。
乾正宮。
方海洋跪在商明煜面前道:
“奴才有罪,去早一步,沒有抓到現行,那小太監的嘴很嚴一個字也不肯吐,家里人也不知去了哪兒,想來是被他上家早就押下了。”
“奴才辦事不力,請陛下責罰。”
方海洋戰戰兢兢地回答。
其實,今日他有機會可以抓到孫嬤嬤,與那小太監勾結的人之一也是孫嬤嬤,很多事不用說,大家都明白怎么回事。
陛下讓他私下盯著椒聊女尋錯處,他確實也可以盯,但私運宮中物品出宮,尤其還是御賜之物出宮售賣,這個罪太大了。
抓到就要死人。
哪怕宮妃本人,若是無強大外戚或是自身得寵又或是后宮有人保,那不死也要脫一層皮。
他摸不準陛下對椒聊女到底何意,怕萬一陛下只是想小懲大戒呢。
這罪太大,萬一將陛下架到火上烤,不罰也不行,罰了心里又不爽利,最后倒霉的還是他。
再加上還有龐太后那邊口口聲聲,椒聊女是陛下的天命之女,椒聊女只要在后宮就會讓陛下萬事皆順,他一個太監,怎么敢將椒聊女的罪做實。
商明煜臉色奇差,看著方海洋。
方海洋被盯得后背升起一層冷汗,兩股戰戰,只能以頭搶地:“奴才有罪。”
屋內沉默半晌。
“方海洋辦事不力,罰一年月俸,杖責二十,這幾日就不必來御前伺候了。”
“是,奴才遵旨,感謝陛下不殺之恩。”方海洋磕著頭,一滴汗從額頭上滾落到地上,氤氳出水痕。
他大松一口氣的同時也覺得有幾分難堪。
松一口氣是這個懲罰并不算很重,在他預想的可接受范圍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