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這樣一想,又見黃鴻飛緊張不安又十分為難的模樣,到底還是不忍心叫他失望,便笑著安撫他:“不管怎么說,因為他們我才能解了體內的毒,等見到陛下,我會跟他說的。”
黃鴻飛立時松了一口氣,感激的看著明月,“小周,多謝你!”
“再說這樣的話,我可真要生氣了。”黃鴻飛為她做了那么多,她不過就是動動嘴皮子罷了,哪用得著他這樣鄭重其事的與她道謝,沒得顯得生分了。
……
與黃鴻飛聊過之后,安太夫人帶著凡哥兒也聞訊趕了過來。安太夫人對她一如既往,只是眼里到底多了些什么,尤其提到她被擄的事,安太夫人更是神色晦澀不清,又問起賀之洲有沒有趕回來看她。明月搖頭道沒有,安太夫人那一聲不知是何意的嘆息,弄得明月很有些不明所以。
凡哥兒倒是一如既往的懂事乖巧,雖然好些日子沒有見到她,卻并沒有因此就忘了她,學著大人的模樣對她噓寒問暖,又叮囑她快快好起來,好幫他給他娘親寫信,還有陪他玩沙包游戲。
明月的心情也因為他變得輕松柔軟起來。
甚至連林寶珠跟汪曼語都結伴來看過她一回,這二女的到來令明月很是驚訝了一番。
賀之洲之前修葺整頓攝政王府時,就趁機將府里的女人全遣散了,除了必須拔除的一些釘子外,其他女人送莊子的送莊子,回娘家的回娘家。當日識時務的林寶珠與汪曼語都選擇了由父兄接回娘家。
只是林寶珠的氣色看起來又比汪曼語要好得多,汪曼語不但瘦了憔悴了,人也比從前沉默安靜了許多,原本那樣鮮活亮麗的佳人,此時看上去竟像是平白老了好幾歲一樣。
她們兩人一進來,汪曼語便忍不住四處張望了下,見屋里并沒有賀之洲,臉上就帶出了失望之色來。
林寶珠卻是笑吟吟的,“早前就想過來探望公主,只是聽聞公主需要靜養,不好前來打擾,這才等到了今日。”
又親熱卻又并不很諂媚的詢問起明月的身體狀況來。明月少不得與她們寒暄了一陣,多是與林寶珠說話,汪曼語便像是木頭樁子一般坐在旁邊低垂著腦袋聽她們說話。
賀之洲不在上京城這段時間,林家是夾緊了尾巴做人,不管什么事絕不露頭,小皇帝暴戾的性情初現端倪,林寶珠就當機立斷的讓他爹裝病在家,再加上林家也并不是很顯赫的人家,小皇帝一時也沒想起要找林家的麻煩,林家才會在這一場可怕的混亂中得以全部保全。汪家就沒有林家這么幸運了,不知是誰提醒了厲帝,汪曼語曾是賀之洲最寵愛的女人,厲帝因此很是折騰了汪家人一番。汪曼語的父兄更是被厲帝當朝凌遲,過后將只剩下白骨森森的父兄的尸骨送還回了汪家,汪家的頂梁柱倒了,汪家其他人則聽說了厲帝之所以發作汪家的原因,可想而知他們會如何對待汪曼語了。
也難怪她們兩個,一個氣色愈發的好,一個卻萎靡卑微成這樣。
明月忍不住又感概了一回。
“其實今次我過來,還有件事想跟公主說——”林寶珠抿了抿鮮紅的唇瓣,白凈的臉上泛起了紅暈,頗有些不好意思的模樣,“家里做主給我定了門親事,日子還沒定下來。我……我今日厚著臉皮過來,便是想請公主到時候也能去湊個熱鬧。”
當然不是湊熱鬧那么簡單。她原還在王府時就已經看出,賀之洲對明月是不一樣的,后來當初的攝政王、如今的新皇將她們這群人全部趕出王府,又不顧生死的離開上京城去救她,便足以令她清楚又清醒的意識到,賀之洲對明月的深刻的感情。她說服了父親放棄想要利用她曾伺候過攝政王而將她送入后宮的打算,并很快說定了一門親事,她一直是清醒又自知的,若是賀之洲對她哪怕有半點意思,她也會抓緊機會不放手,可入了王府那兩年多的日子,賀之洲愣是連手都沒碰過她的,與其用那么個名頭進宮與別的女人甚至明月斗個你死我活,還不如趁早歇了這心思,討好了未來的皇后,不比進宮拼個頭破血流更好更輕松么?說不得因為她的主動退讓,明月還會因此記她的情呢。
明月不妨竟聽到這樣一個消息,愣了一愣才笑道:“這是好事呀。”
她也明白了林寶珠此行示好的目的,這樣聰明還識時務的姑娘明月自然是喜歡的,“到時候記得給我下帖子。”
林寶珠甚是感激的謝了一回。又看了汪曼語,她除了一開始的請安,直到現在也沒有開口說話,不由得輕嘆了一聲,“汪姐姐,咱們打擾公主這么久,也該告辭了。”
汪曼語這才抬起頭來,她看也不看林寶珠,只輕聲道:“我還有事想要單獨與公主說,林妹妹去外面等我吧。”
林寶珠便擔憂的看了她一眼,又看向明月。
明月神色不變,點頭道:“既如此,林妹妹就先出去吧。”
待得林寶珠退下了,汪曼語又拿眼去看紅翡與綠袖,那兩人板著臉站在一旁,目不斜視的盯著自己的腳尖,比她還更像是兩根木頭樁子。
“你有什么事要跟我說?”明月只當沒瞧見她懇求的目光,淡淡詢問道。
汪曼語見狀只得作罷,忽然從錦杌上起身,對著明月便跪了下去,顫聲哀求道:“求公主給我一條活路吧。”
明月挑眉,“這話是怎么說的?”
“父兄被厲帝凌遲而死,家里已是難以支撐。每個人都怪我,只因為曾在王府里服侍過王爺,都道家里的禍事是因我而起……”原本那么高傲又驕傲的汪曼語此時以這樣一種卑微可憐的姿態跪在明月面前,哽咽著說道:“我命苦,沒有林妹妹那般的幸運,如今在家中,人人都當我是掃把星倒霉鬼,至親之人如此相待,我真是生不如死……求公主可憐可憐我,給我一條活路,便是給公主為奴為婢,也好過在家中受他們的磋磨啊……”
明月沉默的看著她單薄顫抖的身子,汪曼語想要的活路,根本不是來她身邊為奴為婢——因為賀之洲的絕情,她才會被趕回汪府,而又是因為她曾服侍過賀之洲,令得她的父兄遭了厲帝的毒手,汪家如今人人厭棄她憎恨她,全是因為賀之洲的關系。她求到她面前來,口口聲聲求她給她一條活路,其實不過是想借她的口,求賀之洲給她一條活路罷了。
當然,她想要的活路是什么,她們都心知肚明。
汪曼語半天沒聽見明月說話,伏在地上的身子抖顫的更加厲害了起來,哽咽也變成了抽泣,“公主心地善良,求公主看在從前的情分上,幫一幫我吧。”
她們能有什么情分呢?要有情分,那也是汪曼語跟賀之洲的情分罷了。
明月淡淡道:“王爺最近很忙,不過如果他過來,我會將你的事情告訴他,你回去等消息吧。”
她很淡定的想,這種事情攔是攔不住的,汪曼語今日來求她,她就算瞞了下來攔了下來,汪曼語還可以通過其他途徑去找賀之洲,賀之洲若果然憐惜心疼她,想來任由明月怎么鬧也改變不了他的想法,尤其他現在已經是新皇了。歷朝歷代哪個皇帝的后宮只有一個人?她就算能攔得住一個汪曼語,日后還會有許許多多的汪曼語被塞進后宮來,只要賀之洲愿意,她拼死相攔又有什么用?
與其現在就想著打壓別的女人,還不如將這件事交給賀之洲,這人收用還是不收用,憑他說了算。
送走了感激涕零的汪曼語,明月用了些清粥,又小睡了一會,便精神抖擻的等著賀之洲回來。可一直等到夜幕降臨,也沒有等來賀之洲,只等來一個滿面和氣的內監,告訴明月新皇很忙,抽不出時間回府,只令她好生休養,別的竟是什么都沒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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