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面說著,人已經腳下抹油的溜出了門去。
娉婷公主也收起了笑容,歉意又不安的道:“是我拉著安公子說話,這才耽誤了他做事,賀哥哥你不要生氣,都是我的錯。”
“本王沒有怪你的意思。”賀之洲不好對著救了明月的娉婷公主甩臉子,“還要多謝你救了明月才是。”
見他的確沒有怪罪她的意思,娉婷公主這才重新笑起來,“賀哥哥太客氣啦,其實今晚便是我沒有救下明月公主,賀哥哥也早就在碼頭安排好了人準備營救明月公主的。只是我放心不下,這才跟著摻和了一道,賀哥哥不怪我自作主張就好了。”
“還沒問你,你不好好的呆在燕地,跑來大梁做什么?”賀之洲漫不經心的問了一句,見她杯子里沒有茶水了,正想喚人進來續茶。
娉婷公主忙親自執了茶壺來,“我自己來就好,這么多年沒見賀哥哥了,我很想跟你好好說說話。”
說罷,自己給自己續了茶水,又給賀之洲杯里續上茶,方才回答賀之洲提出來的問題,“明月公主身懷異稟,不獨云國知情,不然我父皇也不會親自前往夏國求娶明月公主了。因父皇十分關心這件事,自然也就知道了宇文復潛入大梁帶走明月公主的事。不瞞賀哥哥,一來我很擔心你,二來,也是父皇命我前來,便是為了能渾水摸魚,將明月公主帶回燕地去的。”
“但你沒有這么做。”賀之洲看了她一眼,很簡單的一眼,純粹的審視的目光。
娉婷公主大方的由著他看,露出孩子氣一樣天真的笑容來,“因為我知道她對賀哥哥的重要性啊,賀哥哥那樣喜愛她,不惜帶著傷快馬加鞭的追到瀾城來,你對明月公主這樣不離不棄的感情,讓我很是感動,我不想拆散你們。再說,昔年我還欠著賀哥哥的恩情呢,以前我就要報答你的,只是你怎么都不肯搭理我,如今好不容易有了這樣的機會。”
她頓一頓,依然笑靨如花,又帶著邀功與討好的模樣目光閃亮的看著賀之洲,“更何況,我最喜歡看有情人終成眷屬了,賀哥哥如此鐘愛明月公主,我自然要幫你們的。”
賀之洲神色稍緩,“如此,你卻要如何與你父皇交代?”
娉婷公主擺擺手,不甚在意的說道:“此事就我跟我的貼身丫鬟知道,父皇不會知道的。回去后父皇問起來,我就說來遲了一步,明月公主已經被賀哥哥救下了。父皇很疼我的,定然不會怪我辦事不利。賀哥哥不必為我擔心——不過賀哥哥會擔心我,我還是很高興很高興的。”
她一派天真活潑的模樣,“聽聞賀哥哥與明月公主的婚期定在九月十八?真想跟著你們去上京城觀禮,那天肯定非常非常熱鬧的。只可惜我是去不了了,還好我備了一份禮物,先前不知道能不能見賀哥哥一面,還擔心禮物送不出去呢——”
一邊說著,一邊取出隨身攜帶的荷包,“因為總想著能見賀哥哥一面,因此給你們的賀禮就一直隨身帶著,不是什么貴重的物事,就當是給明月公主添妝了吧。”
她說著,將荷包遞到賀之洲面前來。
賀之洲看著她真誠無偽的眼睛,沉默了片刻,才伸手接過荷包,打開一看,里面是兩顆拇指大小的非常純凈的尋常難得一見的鴿血石。他知道燕地礦產豐富,但這么純凈的毫無瑕疵的鴿血石,便是在燕地也是極少見的,到時候用來鑲在鳳冠上,襯著明月的膚色,一定非常漂亮。
想到這里,賀之洲便點點頭,將鴿血石收了起來,“讓你破費了,你需要什么,或者需要本王幫你做什么,盡管直說。”
娉婷公主原本歡喜的面上便流露出了受傷的神色來,“難不成賀哥哥以為我做了這些,就是為了得到你的回報?我做這些,不過是因為我想做而已,可沒想過要通過這些事來得到什么回報。賀哥哥如此看我,實在讓人很傷心。”
賀之洲聽她這樣說,心里難免生出了些許愧疚感來,“本王不是這個意思。”
除了明月,賀之洲也不是沒有跟別的女人周旋過,畢竟他后院曾經也有不少的女人。對著她們,他自然是虛情假意虛與委蛇,可眼前這個女子,算得上明月的救命恩人,又真心誠意的送了這么貴重的禮物賀他與明月大婚,更別提她也算是他的故交,一時間不知該拿什么態度面對她。
娉婷公主似看不出他的為難,聞又笑了起來,“賀哥哥沒有這樣想就好——你都沒問我是如何救下明月公主的,賀哥哥竟一點都不好奇嗎?”
“正想問呢。”賀之洲知道她只是想跟他說話,才找了這諸多的話題來說,不過她怎么會恰巧救下明月,他的確很是好奇。她先沒說,他也沒問,是想著她便是不說,他自己也能查到。沒想到她會這樣直白坦率的就告訴他,于是對娉婷公主的防備,就又少了一些。
娉婷公主便繪聲繪色的說道:“當初宇文復冒險潛入大梁時,我就收到了消息,于是一路也跟著到了大梁,他身邊帶著個心腹丫鬟,名叫露珠——我現在這張臉就是露珠的,賀哥哥知道我的,別的不行,唯人皮面具這手藝算得上巧奪天工,于是便妝扮成了露珠跟在宇文復的身邊。只是宇文復此人十分謹慎小心,他手上又有控制明月公主的秘藥,我奉命照顧明月公主,端茶送水之類的,全在宇文復的眼皮子底下,幾番想要帶著明月公主出逃,卻都沒有找到機會。你是不知道,除了端茶送水,宇文復從不許我留在房間里,他不放心任何人,因此這一路上都是他親自看守著明月公主,不管白天夜晚都是如此……”
“咔嚓”一聲,是面無表情的賀之洲徒手捏碎了手中的茶杯,茶水橫流,茶杯碎成了渣渣。他的眼底似乎有些紅,一層帶著血色的紅影,透出揉碎的藍。
“賀哥哥?”娉婷公主似嚇了一跳,忙忙看向他的手,神色甚是疑惑:“你這是……”
忽而倒抽一口冷氣,慌忙搖著手解釋道:“賀哥哥不要多想,宇文復雖然……雖然總是守著明月公主,不許人進屋打擾,但想來……想來他是不敢對明月公主做什么的,明月公主又總是昏睡著,他應該……應該不會的。”
她的聲音越來越低,似乎透著她自己都不相信的心虛,“賀哥哥就算不相信宇文復,也要相信明月公主啊。就算有什么,也不是她愿意的,定然是被宇文復那賊人強迫的……”
她偷偷抬眼看向賀之洲,他面無表情的抿著嘴,但額頭上青筋隱現,緊緊咬著牙,腮邊的肌肉都繃起來,黑色瞳仁里閃著烈焰的光。不自覺握緊的拳頭攥著破碎茶杯的碎渣渣,似感覺不到疼一般,有血珠子從他緊握的掌心中沁了出來。
她在心里微微一笑,任何男人都受不了自己的女人跟別的男人同處一室這么些日子,更何況是驕傲的賀之洲。就算宇文復真的沒有對明月公主做些什么,但賀之洲只要想到這好些個日日夜夜,明月公主都跟宇文復呆在同一個房間里,心里難免不會留下陰影與芥蒂。
賀之洲全身熱得發燙,連指尖都在冒火,他想起了剛才給明月換衣裳時,她頸脖胸口那些明顯的暗紅的痕跡,原本沒當一回事,此時聽了娉婷公主的話,方知那些痕跡是如何來的。差一點就要控制不住心里頭的暴戾與狂躁,看一眼知道自己說錯了話卻不知該如何補救的小心翼翼惶恐不安的娉婷公主,他強行壓下想要立刻就將宇文復撕成碎片的暴怒情緒,磨著牙故作淡定的道:“本王知道了。”
“我很想貼身保護明月公主的……對不起賀哥哥,我做的不夠好。”娉婷公主低下頭,一臉內疚不安的模樣。她之前就猜到,賀之洲不會放心她或者花朵為明月公主更換衣裳,他們又是未婚夫妻,他勢必要親自動手,便讓花朵在明月身上弄出些曖昧的痕跡來。眼下看來,那些痕跡果然很礙賀之洲的眼呢,此時他的心里,那個明月公主大概再也不復純潔干凈了吧。
“不,明月這一路承蒙你照顧,本王要多謝你。”他頓一頓,又淡淡道:“為防宇文復手底下的人報復于你,明早本王安排人送你回燕國。”
娉婷公主點頭,乖巧應道,“好,我都聽賀哥哥的。”
她既然來了,可沒想過就這么兩手空空的回燕國去!
娉婷公主看著賀之洲美的猶如雕塑的側臉,沖他甜甜的乖巧的笑著。
這個男人,她要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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