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著小皇帝說出這樣的話來,太長公主的臉色又落了下來。她本來就不茍笑,嚴肅平板的臉上再添了陰沉與肅殺,就顯得更加不好相處了,“這話陛下在我面前說說也就罷了,若讓熙姐兒聽了去,豈不是要她的命?”
若不是真心疼惜這個小孫女兒,太長公主一把年紀了,也犯不著趟這趟渾水,不管小皇帝跟賀之洲誰得勢,一個是她侄子,一個是她侄孫,總歸都會敬著她這唯一的皇姑母跟皇姑婆。可架不住金玉熙的苦苦哀求,求她幫幫小皇帝,讓小皇帝能擺脫賀之洲的鉗制,實現早日親政的愿望,太長公主也不會大把年紀了還苦心為小皇帝謀劃。
當然,這是太長公主自認為她會參與這場爭奪的原因。可小皇帝卻比誰都清楚,太長公主雖然一把年紀了,骨子里頭的欲、望與對權勢的掌控卻不亞于賀之洲,若非如此,當年太祖皇帝也不會將她下嫁到毫無根基的金家。
連太祖皇帝都忌憚她,怕自己去世后先帝壓制不住她,原先給過的太長公主的特權,也在他死之前全部收了回來,只吩咐先帝與后代子孫要善待榮養太長公主。先帝的皇位坐的很安穩,可是到了小皇帝這里,那真是各種血淚一大把啊。逼不得已,小皇帝也只能向曾有鐵血手腕的太長公主求助了。
小皇帝苦著臉,“朕也不想說這些喪氣話,只是這些年來,攝政王根基已深,朕在他面前,盡了各種努力,也不過如那不中用的蚍蜉妄想撼動大樹,不過是不自量力自取滅亡罷了。”
“陛下怎可如此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太長公主板著臉教訓道:“你父皇就是這樣教你的?”
她搖搖頭,對小皇帝這般自暴自棄的話語深覺不滿,頗有些恨鐵不成鋼的意味。
小皇帝就勢說道:“可我實在沒有辦法了,唯一可用的宗正明也被他二話不說滅了全族,如今再要扶持一個宗正明出來,滿朝文武,竟沒有一個敢像宗正明一樣對上他的。我也想過,反正他找不到玉璽,我又有銀甲衛保護,他不能拿我怎么樣,我就是做一輩子傀儡也無所謂。可我不能不為熙妹妹想啊,到時候我與熙妹妹大婚,熙妹妹若因為我的無能而受了委屈,我心里……我只這樣一想,心里就跟有刀子在割一般的疼。熙妹妹值得最好的,若我不能給熙妹妹最好的生活,我又何必害了她?皇姑婆,我想跟熙妹妹在一起,我可以對天發誓,一輩子對熙妹妹好,后宮那些女人若我能做主,定早早就散了去。皇姑婆,您一定要幫幫我們啊。”
他說的真情流露,當著太長公主的面保證他若親政后,后宮只有金玉熙一個女人!
“祖母,您就幫幫表哥吧!”不知道躲在屏風后偷聽了多久的金玉熙終于忍不住跑了出來,她撲進太長公主懷里,半是撒嬌半是哀求道:“就當是為了孫女兒好,您一定要幫幫表哥啊。”
十五六歲的少女嬌美的猶如春日里剛剛吐蕊的迎春花兒,她揚起嬌憨的小臉看著太長公主,眼角余光卻偷偷的去看對面端坐的小皇帝,見小皇帝一臉心疼并寵溺的看著她,一張嬌俏小臉愈發的紅了起來。
“胡鬧,我不是叫人將你帶出去了,怎么又偷偷溜回來了?”太長公主見了金玉熙,原還陰沉的面上居然罕見的露出些許笑意來,沉肅的面容也因此而松緩了不少,不輕不重的拍了金玉熙一記,似責備般的訓斥道,然而語氣比之對著金巧兒時還要溫和許多。
這繡樓本就是專為金玉熙所建的,金玉熙自小養在太長公主膝下,她又是個聰明伶俐會討人喜歡的,太長公主長年板著臉,她的子孫就沒有不怕她的,可偏偏金玉熙對著她不但不怕,還時常撒嬌賣乖,哄得太長公主很是高興,也因此,太長公主格外的疼寵她。
對于這寶貝孫女兒提出的任何要求,她都盡可能的滿足她。
包括金玉熙哀求太長公主出手相助小皇帝。
“熙兒想祖母了嘛。”金玉熙賴在太長公主懷里,嬌憨的笑著道:“外頭也怪無趣的,我想著祖母跟前也不能少了服侍的人呀,所以就又回來了。祖母不要生氣,我給祖母捶捶肩捏捏背好不好?”
一邊說著,一邊就獻起殷勤來。
太長公主最喜歡她這般乖巧嬌俏的模樣,臉上的笑容就更多了些,“你這皮猴子,也只有祖母才受得了你,換了旁人,還不要嫌棄你不夠自重啊?”
金玉熙就拿大眼去看小皇帝。
小皇帝忙笑道:“熙妹妹這樣就很好,我也很喜歡熙妹妹這般,并沒有半點不自重。”
金玉熙嬌俏的小臉就更紅了,嬌羞的低下頭去,“表哥胡說什么呢,祖母還在這里,也不怕祖母說你輕佻將你趕出門去。”
太長公主瞧著一對小兒女在自己跟前這般打情罵俏,似無奈的搖了搖頭,她這個孫女兒是一根筋的性子,看中了小皇帝,就勢必再看不上旁的人了。不為著小皇帝,就單單為了自己寵愛的孫女兒日后不受賀之洲的轄制,太長公主也要盡力相幫的。
“行了,祖母若不肯幫忙,今日也不會下帖子請那明月公主過府來了。”太長公主沒好氣的戳了金玉熙的額頭一記,“果真是女大不中留,留來留去留成仇,總要將你早日嫁出去,才不會嫌我這祖母礙眼。”
“您說的這是什么話呀?”金玉熙就害羞的往太長公主懷里鉆,一邊悶悶的撒嬌道:“人家什么時候嫌祖母礙眼了?人家……人家想一輩子陪著祖母才好呢。”
誰又聽不出她這不由衷的話來?太長公主只是笑了笑,小皇帝卻苦著臉說道:“熙妹妹也可憐可憐我,若你一輩子陪著皇姑婆了,我可要怎么辦才好?”
他可憐兮兮的模樣,使得金玉熙臉上更紅,嬌嗔的“呸”了一聲,扭身瞪了他一眼,“誰要管你啊,我才不要管你呢。”
瞧著兩人打情罵俏的模樣,太長公主并沒有生氣,只敲了金玉熙一記,“說的愈發不像樣子了,可要記得,自己是個大家閨秀,這些話若讓人聽了去,會如何想你?好了,沒事就去找你的小姐妹玩,祖母跟你表哥還有事要說。”
金玉熙不肯就走,好奇的問道:“可是要說那位明月公主的事?明明來大梁和親的是長樂公主,怎么又變成了什么明月公主?莫不是夏國膽大包天,竟敢玩偷梁換柱的把戲?”
“長樂公主乃是夏國蕭皇后所出,十分嬌養,蕭皇后又怎么舍得舍了她來大梁和親?只是夏國要依附大梁生存,若隨便送個公主過來,夏國皇帝也怕惹惱了大梁,這才想出這么個愚蠢的法子來,令他最不喜的女兒代替長樂公主和親大梁。這不受寵的公主,就是如今在咱們大梁的明月公主了。”太長公主并不瞞她,細細的將其中關竅說與她聽,“你剛才在外頭,可瞧見那明月公主了?”
金玉熙點頭,眼中似有一抹嫉意飛快閃過,口中卻是笑著道:“明月公主果真生的如明月一般美麗耀眼,雖然她穿著打扮不顯眼,卻還是把滿院子的女眷都給比了下去,連我都有些嫉妒她的美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