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個人,短短時間內,卻換了兩副不同的面容,明月不安之余,還是覺得賀之洲很有問題。
比喜怒無常更可怕的是精神分裂啊!
明月覺得自己有理由懷疑他就是個分裂的神經病。
被他捏過的手依然火燒火燎的痛著,明月疑心自己的指骨被他捏裂了,疼痛鉆心,讓她本就蒼白的臉色愈發難看起來。
因為這痛,讓她不得不時時刻刻防備著,生怕一個不當心又惹惱了那人,再招來什么懲罰就不妙了。
馬車停下來,賀之洲才睜開眼。
他看了眼縮在角落里的明月,深邃的鳳眼閃過一道復雜的光芒,卻很快斂了去,率先下了馬車,才柔聲對明月道:“到了,下來吧。”
他又變成了先前那個情深款款的男人了。
明月看著他站在車下,夕陽下,他朝明月款款伸出一只手。
天神般俊美的微笑,仿佛深海里最致命的漩渦,無人可擋。
明月此時真是怕極了他,可又怕不聽話惹得他又變成冷漠暴戾的模樣,只猶豫了一下,將有些顫抖的手放在他的掌心里。
他輕輕合攏,明月卻驀地一聲痛呼,觸電般將手縮了回來。
她心神不寧的將自己有可能被捏傷的手放在了賀之洲的手里,他一動,她就痛的受不了。
賀之洲微怔,孤零零的手僵在原地。
夕陽的殘光照著他的側影,半邊輪廓晦澀,陰暗如同鬼魅。
其實這一路上,他心中的驚濤駭浪一點也不比明月少。這些日子他是感覺到自己情緒容易失控的,尤其對著明月,她聽話乖巧柔軟可愛的模樣總能叫他內心平靜喜悅,可她一旦忤逆他或做的不合他的心意,他就覺得怒氣橫生怒不可遏!他先時并未放在心上,只以為是被明月氣的。
可他再生氣,也從未想過要弄傷她。他已經認定她是他的王妃,是要給他生兒子的女人,不管她情愿不情愿都要困在身邊一輩子的人,他是想用溫柔的手段讓她心甘情愿留下來,再不想著逃離他而去。
先前他未發覺時,聽到她可能逃走,他恨得想要活剝了她。看到她乖巧可愛的笑,他又喜歡心軟的不行。剛才在王府,他聽她提起小檀提起黃鴻飛那些與他們不相干的人,他就覺得心里那團被他強心按捺下去的怒火怎么樣也控制不住。他那個瞬間腦子里幾乎是空的,然而對明月做了什么又說了什么,他卻記得格外清除。就像自己陡然間變成了兩個人,而后他眼睜睜的看著另一個自己對她冷冷語甚至弄痛了她。
他知道她定是被嚇壞了。上了馬車他想解釋,想說他不是有意的,可她逃離般離他那么遠,他就又氣的不行,她怎么可以怕他,怎么可以逃離他!他拼了命才控制自己不要去捉她,離她遠一點才不會再次弄傷她。
他弄痛了她,他一面心疼自責,看到她縮回手,卻又惱怒異常,兩種情緒在他體內碰撞不停。理智告訴他她沒有錯,錯的是他,可憤怒卻一面倒的壓垮了他所有理智!就算是他的錯,她也不該縮回手去。她竟敢把手縮回去!
明月將手縮回來的那一瞬就后悔了,她清楚看到賀之洲的面目一瞬間變得扭曲,猙獰的眼睛里滿是血絲,,全身上下都似裹了層陰暗之色,讓他整個人平添了幾分陰森之感。
明月難以克制的全身一抖。
暴怒的賀之洲她不怕,眼前的賀之洲卻讓她連心臟都緊縮了起來。
她覺得他下一刻就會伸出手毫不留情的扭斷她的脖子,她在他的眼睛里真真切切的看到了殺意!
他想殺她,不是她的錯覺!
明月想逃,可是雙腿卻軟的動彈不得,仿佛已經被人扼住了喉嚨,只等著“咔嚓”一聲脆響,她這一世的生命就這樣可笑的到頭了。
就在明月以為自己死定了時,安小侯爺殺豬般的慘嚎打破了兩人之間這陰森詭譎的氣氛。
“表哥救命,快救命啊!我娘要動用家法打死我了。”安小侯爺邊跑邊求救。
遠遠地傳來安太夫人惱怒的喝罵聲:“你這不爭氣的東西,給我站住……來人,把他給我抓回來,我今兒非要打死你這個丟人現眼的東西不可!”
奔跑聲,求救聲,喝罵聲,還有丫鬟婆子們的勸解聲,熱鬧沸騰的傳過來,及時的將明月從恐懼的深淵中拉了回來。
她還站在馬車里,一只手扶著車門,慘白的臉上沒有半點血色,卻慢慢吐出一口氣來,有種重回人世的感覺。
賀之洲已經轉過身,背對著明月,他身上那駭人的陰煞之氣似也散了個一干二凈,他筆直的身軀,像修長青郁的竹,再不帶半點陰霾陰沉之色。
明月卻打了個冷顫,這才驚覺貼身的小衣都已教冷汗浸透了。
安小侯爺這時候已經跑到了近前,叫了賀之洲一聲,又看向明月,“咦,公主臉色怎么這樣難看?可是身體不適?”
說著忽的一驚一乍的挑眉叫嚷道:“哎呀,不會是因為之前的賜婚圣旨吧?難道公主不想嫁給我表哥,所以心情不好臉色才這樣難看?”
一邊說一邊笑嘻嘻的擠兌賀之洲,“我說表哥,強扭的瓜不甜,早跟你說對女人要溫柔要多情,要小意兒的陪著哄著,像你這樣總冷著個臉,會嚇著佳人的。你看,這不就把公主給嚇壞了嗎?對了,這到底是一樁大喜事,我還沒有恭喜你二位呢。表哥你終于肯成親了,我娘原還擔心你是斷袖才不肯成親,整日里燒香拜佛就盼著你千萬不要入了歧途斷了煙火。如今終于要成親了,她老人家知道了還不定怎么高興呢,一高興說不定就不打我了,嘿嘿……”
_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