奏章雖未明讓李泰就藩,但意圖已昭然若揭。
這道奏章如同一塊投入平靜湖面的石子,頓時在朝中激起漣漪。
支持者認為此議乃老成謀國之道,可避免皇子長居京城滋生事端!
反對者則憂心忡忡,認為這是太子欲將魏王驅逐出權力核心的陰謀。
李世民陷入沉思。
他何嘗不知李泰留在長安是個隱患?
只是此前一直難下決心。如今有臣子提出,太子又表現得“深明大義”,加之吳王李恪的例子在前,讓他覺得這或許是個解決問題的辦法。既能保全李泰,又能穩定朝局。
就在朝堂為此事爭論不休之際,李承乾又添了一把火。
他并未親自出面,而是通過其他渠道,讓一些“恰好”發現的、關于魏王舊屬在洛陽等地的一些不大不小的經濟問題如強買田產、與民爭利等被呈報上來。
這些問題不足以定李泰的重罪,卻足以強化“魏王留京,其屬下易生事端”的印象。
久居權力漩渦中心,李泰對危險的嗅覺異常敏銳。
盡管被勒令閉門思過,但他并未完全斷絕與外界的聯系。
東宮系御史的奏章,以及隨后零星爆出的關于他舊屬的“小麻煩”,如同陰云般籠罩在魏王府上空。
他清晰地感覺到,那張無形的大網正在收緊,目標直指將他驅逐出長安。
“李承乾……你好狠的手段!”
李泰在書房內踱步,面色陰沉得能滴出水來。
他深知,一旦被趕出長安,遠離政治中心,他便真成了無牙的老虎,再無翻身之日。他不能坐以待斃!
掙扎,必須掙扎!
而他能抓住的唯一救命稻草,便是父皇李世民那顆對子女,尤其是對他這個曾無比寵愛的兒子尚存的慈父之心。
從那時起,李泰仿佛變了一個人。
他不再幽怨地困守府中,而是隔三差五便遞牌子請求入宮請安。
起初,李世民或因政務繁忙,或因心結未解,并未立刻召見。
但李泰毫不氣餒,一次次地請求,辭懇切,只說是思念父皇,想當面聆聽教誨。
終于,一次午后,李世民心軟了,在太極殿偏殿召見了他。
李泰一進殿,便規規矩矩地行大禮,并未急著訴苦或辯解。
他穿著素凈的親王常服,面容清減了些,眼神中帶著恰到好處的孺慕與悔恨。
他絕口不提朝堂紛爭,也不提就藩之事,只是關切地問候父皇的身體,回憶兒時承歡膝下的趣事,偶爾提及近日讀某本典籍的心得,并向父皇請教。
這種純粹的、不涉利益的親情攻勢,恰恰擊中了李世民內心最柔軟的地方。
看著這個曾經才華橫溢、備受自己寵愛的兒子如今這般小心翼翼,李世民心中不免生出幾分憐惜和愧疚。談話的氣氛漸漸緩和。
此后,李泰更是抓住了每一個可能的機會。
李世民偶感風寒,他必定是第一個遞牌子請求侍疾的皇子;
宮中有什么節慶小宴,他出席時總是沉默寡,眼神卻不時流露出對父皇的依賴;
他甚至親手抄錄佛經,說是為母后長孫皇后祈福,也為父皇祈求安康,托內侍送入宮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