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低垂東宮燈火通明。
李承乾反復翻閱著杜構呈上的密奏,那一條條冰冷的數據,此刻在他眼中仿佛化作了無數失去戶籍、依附豪強的農夫身影,化作了朝廷流失的賦稅,化作了地方悄然滋長的、不受控制的勢力。
“核查田畝,清點人丁……”
李承乾的手指輕輕敲擊著剛剛發行的報刊,嘴角勾起一絲冷峻的弧度。
崔師仁等人的驚疑不定,早通過隱秘的渠道傳到了他的耳中。
這步棋,走對了。
既是敲山震虎,暫時壓制了他們的氣焰,也為杜構的進一步調查創造了空間。
“僅僅讓他們縮回去還不夠。”
李承乾自語道,“必須知道他們到底藏得多深。”
他目光再次落回杜構的密報上,那幾個數據異常刺眼的州郡名稱,如同地圖上的膿瘡,亟待清理。
“來人。”他沉聲道。
一名心腹內侍應聲而入。
“傳杜構,要隱秘。”
片刻后,杜構悄無聲息地進入殿內。連日來的秘密查證讓他面容略顯憔悴,但眼神卻異常明亮銳利。
“殿下。”
“辛苦了。”李承乾示意他近前,將密奏推到他面前,“你標注的這幾個州,尤其是涇州、鄭州、蒲州,數據蹊蹺最為明顯。
孤懷疑,這些地方已是隱戶重災區,豪強勢力盤根錯節,乃至地方官都可能與之有染。僅靠核對文書,恐怕難以觸及核心。”
杜構神色凝重地點頭:“殿下明察。臣亦有此慮。賬目可以做平,文書可以造假。若要拿到鐵證,除非……”
“除非深入地方,暗訪民間,是嗎?”李承乾接過了他的話。
杜構深吸一口氣:“正是。然此事風險極大。那些豪強在地方經營數代,耳目眾多,稍有風吹草動,必被察覺。
若被其知悉朝廷派人暗訪,恐有性命之憂,亦會打草驚蛇。”
李承乾沉默片刻,眼中閃過決斷之色:“風險雖大,但不得不為。
孤不能眼睜睜看著大唐的根基被蛀空而無動于衷。孤欲派你親自前往,你可敢當此任?”
杜構身軀一震,隨即毫不猶豫地躬身:“為國除弊,為君分憂,臣萬死不辭!”
“好!”李承乾贊許地看著他,“但你并非孤身前往。孤會從衛率中挑選十幾名身手矯健、機敏可靠的精銳,扮作你的隨從,護你周全。
你便已考察民報推行的名義,重點探查這幾個州縣的鄉村實地,尤其是那些世家大族的田莊周邊。
切記,你們的任務是看、是聽、是記錄,而非動手。收集到足夠信息,立刻返回。”
李承乾所能動用的人手只有藍田大營那八千人,不過相信經過這段時間的高強度操練,這八千人應該已經蛻變!
而杜構也是心中一定,有了精銳護衛,安全無疑大增。
“臣明白!定不負殿下所托!”
“所需一切憑證、路引、金銀,孤會為你備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