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博立刻接話:“庫房年久失修,卷宗堆積如山,偶爾遺失一些,或者被蠹蟲蛀毀一些,也是常有事。
就算萬一…走了水,那也是意外之災,誰能預料?”
幾人交換了一個心照不宣的冰冷眼神。
“手腳需干凈利落,更要快。”崔仁師最終定調,“找可靠的人去辦。至于杜構……他既然這么想查,就給他找點別的事做。
御史臺那邊,不是有幾個愣頭青嗎?找個由頭,讓他們參劾杜構在慈州任上‘賬目不清’、‘用人唯親’,不必指望能扳倒他,只需攪亂視線,讓他疲于應付即可。”
“妙!”盧承慶撫掌,“雙管齊下,讓他杜構首尾難顧!看他還有多少精力去翻舊賬!”
密室內燭火跳躍,將幾人陰沉的面孔映照得晦暗不明,一場針對東宮和新政核心干將的暗流開始洶涌。
……
次日,尚書省值房內,杜構果然遇到了新麻煩。
先是兩名御史臺的監察御史,手持公文,面色嚴肅地前來詢問杜構在慈州任上的幾筆賑災款項的具體用途和幾名佐貳官的任命情況,語氣雖客氣,問題卻極為刁鉆細致,隱隱帶著質詢的味道。
杜構心中雪亮,這是對方的反擊開始了。他面色平靜,一一作答,所有賬目、任命皆合乎規程,并無錯漏。
他甚至在回答間隙,反問御史為何突然關心起地方尋常政務,令兩名御史略顯尷尬,只得敷衍說是例行抽查。
送走御史,杜構尚未坐定,那名王主事便急匆匆趕來,一臉惶恐地稟報:“杜右丞,大事不好!存放舊檔的廢庫……昨夜走水了!”
杜構心中猛地一沉,面上卻不動聲色:“走水?情況如何?可有人員傷亡?”
“回右丞,火勢不大,發現得早,只燒毀了西北角一小片卷宗,幸未傷人。只是……”王主事偷眼瞧著杜構的臉色,“只是初步清點,燒毀的似乎……恰好有部分河北道貞觀年間的舊冊……”
果然來了!動作好快!杜構指尖微微一顫,一股寒意自心底升起,隨即化為更堅定的怒火。他們竟敢焚燒朝廷檔案!
“可知因何起火?”杜構的聲音聽不出喜怒。
“初步勘查,似是……似是燭火傾倒,引燃了堆積的廢紙。”王主事低頭回答,語氣惶恐卻流利,像是早已準備好的說辭。
“燭火?”杜構目光銳利地掃過他,“廢庫夜間并無人員值守,何來燭火?看守老吏何在?”
“那老吏……那老吏昨日傍晚被發現醉倒庫房附近,現已收押待審……是他失職,竟私帶火燭入內……”王主事的聲音越來越低。
一切都“合情合理”,一個完美的意外,一個現成的替罪羊。杜構知道,再追問下去,也絕不會查到任何指向世家的證據。
“既如此,嚴加審訊那老吏,查明真相。受損卷宗,仔細清點造冊,上報尚書仆射。”杜構淡淡吩咐,仿佛這只是一起普通的意外事故。
王主事如蒙大赦,連忙躬身退下。
看著王主事離開的背影,杜構的眼神徹底冷了下來。對手的狠辣與果決,超出了他的預料。他們不惜縱火焚燒國家檔案,也要阻止他查下去!這意味著,那些舊檔中隱藏的問題,恐怕比他目前發現的還要嚴重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