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今日支持太子,焉知他日不會忌憚太子這煽動民心的手段?
“我還有機會…只要圣人之學仍是治國之本,只要世家力量仍在,我就還有卷土重來的機會!”
他深吸一口氣,試圖重新凝聚起那份操控一切的野心。現在的“思過”,或許是另一種形式的蟄伏。他需要重新聯絡那些兔死狐悲的盟友,需要等待下一個時機…
然而,無論他如何自我安慰,那份因為沖動和誤判而導致的慘敗失落感,以及權力離手后的巨大空虛和恐懼,依舊如同毒蛇般纏繞著他。
讓他在這寂靜的深夜里,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寒冷和孤獨。
他的后悔,與良知無關,只與權力的失算有關。
……
與孔府那充斥著權力失算懊悔的死寂不同,長安某處隱秘宅邸的密室內,空氣粘稠得幾乎令人窒息。
油燈的火苗不安地跳動著,將崔斂扭曲變形的影子投在冰冷的墻壁上,如同張牙舞爪的困獸。
他不再踱步,而是像被抽干了所有力氣般癱坐在胡床上,雙手死死抓住膝蓋,指節因用力而泛白,微微顫抖。
額頭上沁出的冷汗匯聚成珠,順著蒼白的臉頰滑落,他也渾然不覺。
“完了…全完了…”這句話不再是絕望的哀鳴,而是變成了牙齒間磨出的、帶著血腥味的詛咒。
王德那“絕不姑息”四個字,如同喪鐘,在他耳邊反復敲響,每一下都震得他神魂欲裂。
他仿佛已經看到了恐怖的未來:如狼似虎的衙役沖進清河祖宅,砸碎匾額,查封庫房;
族中叔伯兄弟一個個被鎖鏈加身,押赴刑場;女眷沒入教坊,世代清譽蕩然無存;百年積累的財富、田產、人脈,頃刻間灰飛煙滅…
而他自己,作為長安這邊的主要聯絡人,首當其沖,最好的結局恐怕也是在流放途中“意外”身亡!
恐懼,像冰冷的毒蛇,纏繞著他的心臟,越收越緊,幾乎要讓他窒息。
這種恐懼遠超對死亡的畏懼,而是對家族千年基業毀于一旦、自身淪為千古罪人的極致戰栗!
“不!不能這樣!我不能坐在這里等死!”他猛地抬起頭,眼中血絲密布,那里面已經沒有理智,只剩下被逼到絕境的瘋狂和毀滅欲。
“皇帝…太子…他們不給我們活路!他們要把我們連根拔起!”
他猛地站起身,動作因為激動而顯得有些踉蹌,撲到桌前,雙手撐住桌面,死死盯著那搖曳的燈焰,仿佛那是他最后一絲希望。
“對…亂了…只有讓長安亂起來!亂成一鍋粥!他們才顧不上我們!”
一個瘋狂至極的念頭在他瀕臨崩潰的大腦中滋生、膨脹,瞬間占據了他所有的思維。
這不再是深思熟慮的計劃,而是溺水之人抓住毒蛇般的最后一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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