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遠望著這一幕的柳緋煙,轉頭就走,沒走兩步,天空就開始飄雨。
平南市就是這樣,一到冬天,就容易陰雨綿綿。
她又走了兩步,扭頭看向那個趴在地上的人影,到底沒能過得去心里那個坎兒。
“柳緋煙!”
姚碧云抬頭看清是柳緋煙時,表情瞬間猙獰。
“你是故意來看我笑話的是不是?”
“是!要我笑給你聽嗎?”她面無表情道。
姚碧云積攢許久的委屈,在這一刻徹底爆發了。
“你還是人嗎?你還是不是個人啊,看你親媽落到這一步,你還笑得出來,你那心是石頭做的嗎?”
“不是,是麩皮糠混著包谷面做的,糙得很,一點都不細膩,沒辦法體貼你!”柳緋煙靜靜站著。
雨不大,如牛芒細毫落在人身上,很快就打濕了頭發。
姚碧云坐在地上,拍著大腿哭:“你是在怪我沒給你吃好?你有個麩皮窩頭吃都不錯了,你還想指望啥?
你爹倒是有本事,你跟他去啊,他倒是頓頓都有白面饅頭,可他要你嗎?
哈哈哈,人家生了兩兒子,樂得壓根想不起你這個喪門星。
你嫌我對你不好,可我再不好,那也給了你一條命,把你給養活了,你有啥資格來埋怨我啊!”
柳緋煙靜靜站著:“你是要在這里繼續哭,淋濕衣服,還是起來去吃飯?”
姚碧云依然哭,也不知道她是在哭羅學麗的頑劣不懂事,還是在哭她明明可以讓她過好日子,卻選擇袖手旁觀。
柳緋煙看著她:“你要是哭夠了,就起來去吃飯!”
她說完轉身就走。
姚碧云抹了把眼淚,一屁股爬起來追了上去。
“柳緋煙,我告訴你,你不許丟掉我!”
柳緋煙帶著她去了個國營飯店,給她點了兩個菜,一個回鍋肉,和一個紅燒肉,沒整啥素菜。
對鄉下人來說,素菜是不稀罕的東西,肉,才是精貴玩意兒。
姚碧云捧著一盆堆得像小山一樣的盆,埋頭干飯,連訓斥柳緋煙的空檔都沒有。
土地包產到戶已經有四年了,羅家按理說,也能吃得上白米飯。
可羅棚子窮怕了,別說白米干飯,就是稠一點的粥都舍不得,還是天天喝稀。
也就是逢年過節,才能吃一次白米飯。
每次做干飯的時候,姚碧云要先給羅棚子、羅國慶和羅學慶,孫子一一盛飯,最后剩的那點鍋巴,才是她的。
就別說吃肉了,家里肉永遠沒她的份,好一點,可以等他們吃完了,舔個盤子底。
就這樣,有一次被王秀芬看見,還說她這個做婆婆的偷嘴。
她不是王秀芬的正經婆婆,在她面前說不起話,此后,連盤子底都不敢舔了,變成王秀芬的了。
原來可以大口大口吃肉,是這樣的滋味。
一口咬下去,肉塊擠出油的味道,噴香鮮嫩的味道在舌頭綻開,有種她從未感受過、也說不出的美好滋味。
姚碧云鼻子一酸,眼淚就啪嗒啪嗒落了下來。